婚礼定在了次月的中旬。夫妻俩匆忙订了酒店,通知了亲朋好友,然后开始准备新房。他们把租来的房子重新收拾了一下,打算刷一遍墙,再买几件新家具。
可没想到,在婚房布置的问题上,两人又吵了起来。
徐树祥想把墙刷成淡粉色,说 “粉色温馨,适合孕妇住”;可郭巧娣想刷成蓝色,说 “蓝色耐脏,而且男人住粉色像什么样子”。两人各执己见,谁也不肯让步。
“粉色多好看啊,你怎么就不同意?” 徐树祥说。
“好看有什么用?不耐脏,过几天就脏了。” 郭巧娣说。
“我就要粉色!这是我的婚房,我想刷什么颜色就刷什么颜色!” 徐树祥说,语气很冲。
“这也是我的婚房,我也有发言权!” 郭巧娣也火了,“你别太过分了!”
两人越吵越凶,郭巧娣急了,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你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定不是我的!你再闹,婚房我就不装了,婚礼也不办了!等你肚子大了,造流言蜚语的,也不是我!”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扎进了徐树祥的心里。她看着郭巧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 你竟然这么说?”
郭巧娣说完就后悔了,可话已经说出口,收不回来了。“我…… 我不是故意的。” 他想解释。
“够了!” 徐树祥打断他,眼泪掉了下来,“我算是看透你了,你根本就不信任我!这个孩子,我不想要了!”
第二天,徐树祥瞒着所有人,去医院做了人流。手术后,她直接回了娘家,再也不想见郭巧娣。
眼看婚礼在即,新娘没了,孩子也没了,郭巧娣慌了。他没有反思自己的过错,反而觉得是徐树祥在故意刁难他。他跑到徐树祥的娘家,讨要说法。
“徐树祥,你为什么要把孩子打了?你为什么要毁了我们的婚礼?” 郭巧娣对着徐树祥大喊。
徐树祥的哥哥们看到郭巧娣,很生气。大哥徐树明说:“你还有脸来?是你先对不起树祥的,你还好意思问?”
“我怎么对不起她了?” 郭巧娣说,“我都道歉了,她还想怎么样?”
“你道歉就行了?你说孩子不是她的,你对得起她吗?” 二哥徐树华说,“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们家没你这样的女婿!”
说着,徐树明和徐树华就冲上去,对着郭巧娣拳打脚踢。三姐夫也过来帮忙,把郭巧娣打得鼻青脸肿,然后把他赶出了家门。
郭巧娣被打后,心里很委屈。他觉得自己没错,是徐家人在欺负他。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姐姐郭巧英,郭巧英听了,很生气:“他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你?走,姐带你去找他们讨公道!”
第二天,郭巧英带着郭巧娣,还有两个亲戚,一起去了徐树祥的娘家。一进门,郭巧英就大喊:“徐家的人呢?出来!你们凭什么打我弟弟?”
徐树祥的母亲开门看到他们,就想关门,可郭巧英一把推开她,闯了进去。“你们把我弟弟打成这样,必须给个说法!” 郭巧英说,指着郭巧娣脸上的伤。
“是他活该!” 徐树明说,“谁让他欺负树祥的?”
“我弟弟欺负她?我看是你们家女儿不检点!” 郭巧英说,“跟自己的姐夫不清不楚,还有脸说别人?”
“你胡说八道!” 徐树祥气得浑身发抖,“我跟我姐夫是清白的!”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差点又打起来。这时,社区的王主任正好路过,看到这一幕,赶紧进来劝架。“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王主任说,“大家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闹成这样?”
王主任把双方都劝到椅子上坐下,给大家倒了茶,然后说:“你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树祥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郭巧娣也说了自己的想法。双方谁也不肯让步,纷纷指责对方的不是。郭巧英还在一旁帮腔,说徐树祥 “没良心”“骗婚”。
就在这时,郭巧英悄悄拉过郭巧娣,小声说:“弟,你先给他们家认个错,日子还长,等她以后到了咱们家,有的是时间收拾她。”
没想到,这句话被站在身后的三姐夫听到了。三姐夫很生气,说:“你们竟然还想害人?真是太过分了!”
双方又吵了起来,王主任看现场已经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只好说:“我看你们也别劝和了,还是离婚吧。”
徐树祥本来就想离婚,听王主任这么说,当即决定:“好,我要离婚!”
郭巧娣没想到徐树祥这么坚决,心里有点慌了。他想挽回,可徐树祥根本不给她机会。
几天后,徐树祥一纸诉状递到了法院,请求与郭巧娣离婚。
郭巧娣得知此事后,非常后悔。在等待开庭的日子里,他冷静下来,好好想了想。他觉得,虽然徐树祥有不对的地方,但自己的问题也很大。他想起两人刚相识的时候,那么甜蜜,那么美好;想起徐树祥对他的好,想起自己打她、怀疑她的样子,心里很愧疚。
“我不能就这么离婚,我要再争取一次。” 郭巧娣想。
眼看就要过年了,郭巧娣买了大包小包的礼品,有鱼、有肉、有糖果,还有给徐树祥父母买的棉袄,去了徐树祥的娘家。
一进门,郭巧娣就跪在地上,说:“爸,妈,树祥,我知道错了,你们原谅我吧。我以后一定好好对树祥,再也不惹她生气了。”
徐树祥的母亲看到他,就说:“你走吧,我们家不欢迎你。”
徐树明从屋里出来,看到郭巧娣,很生气:“谁让你来的?赶紧滚!” 说着,就把郭巧娣带来的礼品扔了出去。
“我不走,我要跟树祥道歉。” 郭巧娣说,不肯起来。
徐树祥从屋里出来,看到郭巧娣,冷冷地说:“你别白费力气了,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邻居们听到动静,都围了过来,指指点点。郭巧娣觉得很没面子,可他还是不肯走。
三姐夫实在忍不住了,上前给了郭巧娣一拳,说:“你还要不要脸?我们家都这样了,你还来纠缠?”
郭巧娣被打后,也火了,站起来就跟三姐夫扭打在一起。邻居们赶紧上前拉开,有人报了警。
警察来了之后,把两人带到了派出所,批评教育了一顿。郭巧娣从派出所出来后,心里很绝望。他觉得,自己再也没有机会挽回徐树祥了。
1986 年 3 月 1 日,法院开庭。开庭之前,法官把两人叫到一起,进行调解。
在调解过程中,郭巧娣一直俯小做低,不停地道歉认错,说自己以后会改。可徐树祥态度坚决,始终不改离婚的想法。
“法官,我跟他已经没有感情了,我必须离婚。” 徐树祥说。
法官见调解无效,只好休庭,让两人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
两个月之后,法院再次开庭。经过多次调解,徐树祥依然坚持要离婚。最后,法院不得不判决:准予徐树祥与郭巧娣离婚。
拿到判决书的那一刻,郭巧娣觉得天塌了。他走出法院,天下着雪,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冰凉冰凉的。他裹紧衣服,慢慢走在大街上,心里一片空白。
离婚后,徐树祥回到了娘家,重新过上了平静的生活。她每天按时上班,扫街、照顾强强,日子过得也算安稳。郭巧娣则搬回了码头的宿舍,每天埋头干活,很少出门。
本以为,两人的关系就这样结束了,各自回归正常的生活。可谁也没想到,一桩谣言,又让这件事演变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那是两人离婚半年后的一天晚上,郭巧娣因为心情郁闷,喝了不少酒。他觉得心里难受,想出去散散步,醒醒酒。
他在弄堂里慢慢走,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这时,他遇到了徐树祥的邻居赵叔。赵叔看到郭巧娣,很吃惊:“小郭?你不是进去了吗?怎么出来了?”
郭巧娣一愣,酒一下子醒了大半:“赵叔,你说什么?我进去了?我一直在上班啊。”
“你不知道?” 赵叔说,“徐家那母女俩说的,说你偷东西,被抓进去坐牢了。整条街的人都知道,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郭巧娣一听,如遭雷击。他攥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说:“我什么时候偷东西了?我一直在好好上班,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我?”
“谁知道呢,可能是恨你吧。” 赵叔说,“你也别往心里去,都是谣言。”
郭巧娣没有再跟赵叔说话,转身就走。他走得很快,心里的愤怒像火山一样,快要爆发了。
回到宿舍后,郭巧娣坐在椅子上,脑子里全是赵叔的话。他想起自己改邪归正后的努力,想起自己想好好过日子的心愿,想起徐树祥对他的伤害,想起离婚后的委屈……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我都已经改了,他们还要这么害我?” 郭巧娣喃喃自语,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他们践踏我的尊严,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个恐怖的想法,在他脑海里渐渐滋生。
第二天早上,郭巧娣早早地起了床。他找出家里劈柴用的斧头,又去小卖部买了一瓶敌敌畏。然后,他坐在桌子前,写了一封遗书:
“我确实因为盗窃坐过牢,我很后悔。出来后,我改邪归正了,发誓要好好做人,好好过日子。我很爱徐树祥,想跟她好好过一辈子。可她因为我的过去嫌弃我,跟我吵架,跟我离婚。我努力挽回,可她不给我机会。离婚后,她还跟她妈编造谣言,说我偷东西坐牢,毁我的名声。他们践踏我的尊严,我受不了了。我不打算放过他们了,我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写完遗书后,郭巧娣把斧头藏在身后,手里拿着农药,出了门。他清楚徐树祥上班的时间。每天凌晨四点半,徐树祥会推着清洁车,从家里出发,去负责的区域扫街。
郭巧娣在徐树祥家附近的路口等着。凌晨四点半,徐树祥果然推着清洁车走了出来。她穿着橙色的清洁服,哼着歌,看起来心情不错。
看到徐树祥,郭巧娣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他从路边冲了出去,手里的斧头露了出来。
徐树祥看到郭巧娣,吓了一跳。她认出了郭巧娣,也看到了他手里的斧头,心里知道不妙。她丢下清洁车,转身就往家的方向跑去。
“徐树祥,你别跑!” 郭巧娣在后面紧追不舍,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徐树祥跑得很快,心跳得像要炸开。她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啊!救命啊!”
可凌晨的弄堂里,没什么人。徐树祥一口气跑回了家,哆哆嗦嗦地拿出钥匙,刚把门打开,郭巧娣就赶了上来。
“你跑不掉了!” 郭巧娣说,眼神里充满了杀气。他不假思索地对着徐树祥砍了下去。
“啊 !” 徐树祥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倒在了血泊里。
徐树祥的母亲听到尖叫声,从屋里跑出来,看到郭巧娣拿着斧头,女儿倒在地上,吓得大喊:“杀人啦!救命啊!”
郭巧娣看到徐树祥的母亲,眼睛一红,又挥起了斧头。
周边的邻居被吵醒了,纷纷出来查看。等到众人跑出来的时候,徐树祥母女已经倒在了血泊里,没了呼吸。郭巧娣满身是血,手里还拿着斧头,刚准备要逃跑,弄堂口修车的王师傅突然从身后跳出来,一把控制住了他。隔壁纱厂的李师傅和卖菜的张师傅也赶紧上来帮忙,把郭巧娣按倒在地。
郭巧娣本来就没有打算要跑,所以任由几个人把自己按倒。不一会儿,他就开始口吐白沫 。早在众人发现他之前,就把准备好的敌敌畏喝了下去。
“他喝农药了!快叫救护车!” 有人喊。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把徐树祥母女和郭巧娣都送到了医院。可徐树祥母女已经当场丧命,没有抢救的必要了。郭巧娣被送到抢救室,抢救了两个小时,最终还是因为农药中毒太深,抢救无效死亡。
案发后,警方很快就介入了调查。他们在郭巧娣的宿舍里找到了那封遗书,结合邻居的证词,很快就还原了整个案件的经过。
当徐树祥的哥哥们得知妹妹和母亲去世的消息后,都崩溃了。徐树明哭着说:“都怪我,当初没保护好她们。如果我早点把郭巧娣赶走,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三姐夫抱着强强,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强强还不懂事,拉着三姐夫的手,说:“小姨和外婆去哪里了?她们什么时候回来?” 三姐夫看着强强,说不出话来。
社区里的人得知这件事后,都很唏嘘。张阿婆说:“太惨了,好好的三个人,就这么没了。都是流言蜚语给害的啊。”
这件事在当时的上海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一家报纸报道了这个案件,标题是 “流言引发的血案:一家三口命丧凌晨”。报道里说,这起案件之所以发生,一方面是因为郭巧娣的极端性格,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流言蜚语的推波助澜。如果没有那些谣言,也许徐树祥和郭巧娣的婚姻不会走到这一步;如果没有最后的谣言,郭巧娣也不会走上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