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女士犹豫了一下。马登义赶紧说:你别为难,真的。他作势要起床打电话,孙女士拉住他,别麻烦了,我转给你。
看着手机上到账的五万块,马登义心里乐开了花。他抱了抱孙女士,谢谢你,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等我忙完这阵,一定好好陪你。
送走孙女士后,他在酒店房间里跳了起来。第一次,这么容易就拿到了钱,还睡到了想都不敢想的女人。他买了瓶好酒,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干杯:马登义,你真行!镜子里的人,西装笔挺,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再也不是那个在工地上搬砖的穷小子了。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马登义像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他买了更多书,《情感操控术》《如何赢得他人信任》《微表情心理学》,堆在床头,每天看到深夜。书桌上的台灯总是亮到后半夜,灯光照在他脸上,映出眼里的贪婪。他还在网上报了心理学课程,对着视频里的老师记笔记:女人说的时候,往往是;重复对方说的最后三个字,能让她觉得被重视;分享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秘密,能快速拉近距离。
他的套路越来越熟练。在社交软件上广撒网,看到发朋友圈说今天不开心的,就发私信;在母婴论坛上找抱怨婆婆的宝妈;在职场群里加吐槽老板的女白领。他的身份也跟着变:对年轻女孩,他是被前女友伤透心的创业青年,手机里存着几张假的公司执照;对中年妇女,他是妻子去世多年,想找个人过日子的暖男,空间里发着炖鸡汤、修水管的照片;对职场女性,他是事业有成但渴望家庭温暖的公司高管,朋友圈偶尔发几张在会议室的照片,背景是租来的办公室。
李女士就是这么上钩的。她是个中学老师,在一个教育论坛上发了篇帖子,说自己带毕业班,压力大到失眠,丈夫还总嫌她不顾家。帖子里附了张她批改作业的照片,台灯下,她的侧脸有点疲惫。马登义加了她,自称是做教育投资的,以前也当过老师,特别懂这种累。
他每天跟李女士聊学生的调皮,我以前带的班里有个孩子,总把毛毛虫放进女生的文具盒,气得我血压都高了;聊批改作业到深夜的辛苦,有时候改着改着就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时墨水都印在胳膊上了;聊家长的不理解,你掏心掏肺对孩子好,有些家长还觉得你想占便宜,特寒心。
李女士的心被戳中了。她跟马登义说自己的难处:班里有个学生总逃课,家长不管;丈夫觉得她挣得少,还总加班;自己快四十了,连个说知心话的朋友都没有。有时候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的学生,突然就觉得特别孤单。马登义听着,时不时回一句太不容易了换作是我,肯定心疼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别对自己太苛刻。
聊了半个月,马登义约她见面,我刚好去你那边开会,一起吃个饭吧,就当朋友聊聊天。我知道有家餐厅的鱼做得特别好,刺少,适合咱们这种说话多的人,润嗓子。他记得李女士说过自己讲课多了嗓子疼。
见面选在一家有驻唱歌手的酒吧。昏暗的灯光,轻柔的音乐,马登义穿着休闲装,看起来比照片上更温和。他没提工作,净问李女士的生活:你平时喜欢吃什么?周末喜欢去哪儿玩?你学生肯定很喜欢你吧,看你这么温柔。他说话时,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专注地看着李女士的眼睛——书里说,这种姿态能让人感觉被重视。
李女士喝了点红酒,脸颊有点红,话也多了。她说自己年轻时也想过辞职去旅行,想去云南,听说那儿的花一年四季都开;说自己其实喜欢画画但没时间,以前画过一幅向日葵,被我妈贴在冰箱上了;说自己有时候看着学生的笑脸,觉得再累也值。马登义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我就知道你是个特别善良的人,只有善良的人才能当这么好的老师。
驻唱歌手唱到一首老歌,《后来》,马登义突然说:这首歌,让我想起我前女友。她也是老师,我们以前总一起听......后来她车祸走了。他低下头,声音有点哽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有时候看到像你这样温柔的老师,就会想起她。他眼角挤出一点湿润——是刚进酒吧时,用唾沫抹的。
李女士的心软了。她安慰他: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得往前看。马登义抬起头,眼睛红红的,谢谢你。好久没人跟我说这些了,他们都觉得我是个没心没肺的老板。
那天晚上,他们去了酒店。马登义说自己的卡被冻结了,正在处理,前阵子跟人合伙做生意,有点纠纷,让李女士付了房费。第二天早上,他又说自己公司投资的一个学校出了点问题,急需一笔钱周转,不然学生们就要停课了,从李女士那里借走了八万。
等我处理完这事,就去看你,给你带你爱吃的桂花糕。他临走时抱了抱李女士,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李女士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竟有点期待——这个男人,懂她的累,也懂她的孤独。
马登义用骗来的钱,把自己包装得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他买了块假的劳力士,表盘上的钻在阳光下闪得刺眼;租了辆宝马,每天擦得锃亮,停在高档小区门口;在市中心租了套公寓,客厅里摆着假的古董花瓶,书架上放着精装的《四库全书》——其实他一页都没看过。
他还特意在胳膊上用烟头烫了几个疤。以前年轻不懂事,为了个女孩......他跟那些好奇的女人解释,语气里带着点沧桑,眼神望向远方,像在回忆什么。女人们看着那些疤痕,总觉得这个男人有故事,更心疼他了。有个开服装店的王女士,摸着他胳膊上的疤掉眼泪,以后别再伤害自己了,我会心疼的,转头就给他转了十万块,让他好好做生意。
他的胆子越来越大。有时候同时跟四五个女人聊天,用不同的名字,记着不同的人设,却从没弄混过。他有个笔记本,记着每个女人的生日、生理期、喜欢的颜色和讨厌的食物。张姐对芒果过敏李妹怕黑,聊天时要多说别怕,有我、王老师喜欢周杰伦,要提演唱会。
他知道这些女人不会报警——她们要么怕丈夫知道,要么怕同事议论,要么觉得丢人。有个女人发现他可能是骗子,在电话里哭着质问他,马登义就说:我知道你生气,是我不好,我不该骗你。但我是真的喜欢你,你要是把这事说出去,我就完了,我爸妈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女人心一软,就没再追究。
三年里,马登义骗了上百个女人,金额加起来有上千万。他去了很多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地方:三亚的海边,他穿着花衬衫,搂着不同的女人拍照;上海的外滩,他站在游轮上,举起酒杯对着黄浦江笑;香港的迪士尼,他给一个带孩子的宝妈买了最大的,看着孩子笑,自己也笑——那笑容里,有得意,也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空。
他买了很多东西,名牌手表、高档西装、豪车,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次在酒吧喝多了,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问:马登义,你现在到底是谁?镜子里的人穿着昂贵的衣服,戴着假的手表,眼神陌生。
转折发生在2018年夏天。一个被骗的王女士在网上发帖,说自己被一个叫的男人骗了钱,还附了照片。没过多久,另一个女人回帖:这不是骗了我十万块的吗?越来越多的女人站出来,她们发现自己被骗的套路一模一样,那个男人的长相也一样,只是名字和身份不同。
她们建了个微信群,把各自的经历一汇总,才知道这个男人骗了这么多人。有人哭,有人骂,有人说要报警。一个在律师事务所工作的张女士站出来: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要让他付出代价。她们收集了聊天记录、转账凭证、酒店开房记录,一起去了派出所。警察看着厚厚的证据,也吃了一惊:这人胆子也太大了,套路一套一套的。
消息传到马登义耳朵里时,他正在深圳陪一个女人逛街。他看到微信群里的聊天记录,腿都软了。那些女人发的照片,有的是他穿着西装的,有的是他在酒吧的,有的是他胳膊上带疤的——每一张都像一把刀,扎在他心上。他知道,这次躲不过去了。他给那个深圳的女人发了条信息:对不起,我骗了你。然后买了张回老家的火车票。
在宁夏的派出所里,马登义坐在椅子上,把三年来的事全说了。从那本《女性心理学》,到第一个骗的孙女士,再到最后那个还没来得及骗钱的女孩。他说得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只是在提到那本翻烂的书时,眼睛红了红。
我就是想证明,我不是个窝囊废。他低着头,声音很小,小时候没人疼,我就想让别人在乎我。后来发现,骗来的在乎,也挺好的。
最终,马登义因诈骗罪被判了十五年。那些被骗的女人,有的离了婚,有的丢了工作,有的好几年都走不出阴影。她们总在想:那么明显的破绽,自己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其实答案很简单。就像马登义在那本翻烂的《女性心理学》扉页上写的:每个女人心里,都有个缺口,渴望被填满。你只要找到那个缺口,把自己变成她们想要的样子,她们就会把心交给你。
那本书后来被当成证物收进了档案袋,纸页泛黄,上面的批注模糊不清。只是没人知道,在那些深夜里,马登义是不是真的爱过那些女人,还是只爱她们眼里那个被需要的自己。
这世上哪有什么天生的情圣,不过是有人吃透了人性的弱点,把欺骗当成了谋生的手段。那些深夜里的倾诉,那些渴望被理解的心情,那些对温暖的期盼,都成了骗子眼里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