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 年 8 月 13 日 上海提篮桥监狱
盛夏的暑气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提篮桥监狱的每一寸空气都焐得发烫。女监区的走廊里,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青灰色的砖,混合着消毒水和汗水的味道,在午后的寂静里发酵出一种沉闷的滞重。
21 岁的修丽蜷缩在监室角落的草席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洗得发白的囚服套在她身上,像挂在晾衣绳上的空布袋,随着她细微的颤抖轻轻晃悠。距离死刑复核裁定下来已经过去三天,狱警知道,留给这个年轻姑娘的时间不多了。
“修丽,” 值班的张警官站在铁门外,声音隔着铁栏杆传进来,带着职业性的冷静,“还有什么要求,现在可以说。”
角落里的人动了动。她把脸埋在膝盖里,乌黑的头发纠结在一起,遮住了大半张脸。手指死死抠着草席边缘磨出的毛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沉默像潮水一样漫过监室,张警官耐心地等着 —— 这些年她见过太多临刑前的犯人,有的歇斯底里,有的哭天抢地,有的则像修丽这样,把自己缩成一个坚硬的壳。
好一会儿,才有细若蚊蚋的声音从头发缝里钻出来:“我…… 我想请法院和政府…… 帮我验验身体。”
张警官愣了一下。她负责看管修丽快半年了,卷宗里写得清清楚楚:这个姑娘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跟自己的师傅尹怀氏不清不楚,最后还因为私情败露,狠心杀了师傅 9 岁的女儿。这样一个 “作风不正” 的杀人犯,临刑前不求减刑,不求见家人,竟然要验身体?
“验身体?” 张警官皱起眉,铁栏杆被她的手指敲得 “当当” 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验这个有什么用?”
修丽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像是被这声质问烫到了。她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眼睛红肿得像两颗烂桃子,眼下的乌青深得像被人打了一拳,唯有鼻梁挺直,唇线清晰,能看出年轻时那份未经世事的秀丽。
“我要证明…… 证明我是清白的。” 她的声音发颤,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 砸在草席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
张警官更糊涂了。卷宗里明明白白记录着尹怀氏的供词,说他与修丽 “有不正当关系”;街坊邻居的证词也都指向这个姑娘 “水性杨花”,勾引有妇之夫。杀人偿命是板上钉钉的事,清白不清白,跟她的判决有什么关系?
“你都要死了,” 张警官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求法院从轻发落,见家人最后一面,哪样不比这个重要?”
修丽没再说话,只是把脸重新埋回膝盖。眼泪砸在地上的声音更密了,像窗外漏进来的雨,淅淅沥沥,敲得人心头发闷。张警官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姑娘身上藏着什么,像监室墙角的霉斑,在看不见的地方蔓延。
1990 年 12 月 19 日 上海郊区机耕路
上午 9 点半,上海市公安局 110 指挥中心的电话铃声像被点燃的爆竹,突然炸响。
接线员小李刚端起搪瓷杯想喝口热水,手一抖,半杯开水溅在桌面上。她慌忙抓起听筒,还没来得及说 “您好”,听筒里就窜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快来人啊!救命!这个女的疯了!拿榔头打孩子的脑袋!”
电话那头的人像是在跑,呼吸粗得像破风箱,夹杂着模糊的哭喊和嘈杂的人声。小李握着笔的手在记录本上打滑,她一边对着话筒大喊 “请说清楚地点”,一边拼命在脑子里筛选地名 —— 对方的口音带着浓重的郊区腔,“某某村”“机耕路” 几个词断断续续飘过来。
“在…… 在闵行区的杜行村!机耕路!快!孩子快不行了!”
小李猛地拍下红色的紧急按钮,对着对讲机吼出地址。三分钟后,两辆挂着警灯的摩托车冲出警局大门,轮胎在结了薄冰的马路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杜行村外的机耕路是条土路,平时只有拖拉机和自行车经过。等民警老王和小张赶到时,路中间已经围了二十多个人。人群像被无形的手攥着,挤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圈,里面传来女人压抑的啜泣和男人的怒骂。
“让让!让让!警察来了!” 老王拨开人群往里挤,军绿色的警服被挤得皱巴巴的。他一眼就看见人群中央的景象 ——
一个年轻女人坐在地上,背靠着一棵光秃秃的白杨树。她穿着一件灰扑扑的棉袄,袖口磨破了边,露出里面发黑的棉絮。脸上、手上、衣服上全是暗红色的血,有的已经凝固成块,有的还在顺着指尖往下滴。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瞳孔放大,像是没看见周围的人,也没听见警笛声。
离她两步远的地方,躺着个穿红棉袄的小女孩,瘦小的身子蜷缩着,像一只被丢弃的布娃娃。旁边扔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榔头,锤头沾满了血和头发,在惨淡的阳光下闪着冷光。
“同志,这…… 这女的把那孩子……” 一个戴蓝布帽的老汉颤巍巍地指着地上的女人,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老王蹲下身试探女孩的鼻息,手指刚碰到孩子的皮肤,就猛地缩了回来 —— 太冰了,像块冻在路边的石头。他抬头看向那个女人,心里第一个念头是:这女的是不是有精神病?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打孩子?” 老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些。
女人没反应,眼珠都没动一下。
小张掏出手铐想上前,被老王拦住了。他注意到女人的棉袄领口露出一小片皮肤,上面有青紫的瘀伤,像是被人拧过。“先别动手,可能是精神有问题。” 他低声对小张说,然后又提高音量问了一遍,“你家在哪里?认识这孩子吗?”
女人还是没说话。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上的泥,把暗红的血和黑黄的土混在一起,搓成一个个恶心的小泥团。
“带走吧。” 老王叹了口气,对小张使了个眼色。两个民警一左一右架起女人的胳膊,她像个没有骨头的木偶,任人拖拽着站起来,双脚在地上拖出两道浅浅的痕迹。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有人朝女人的背影吐口水,有人捂着嘴哭。老王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孩子,红棉袄在枯黄的草丛里格外刺眼,像一朵被碾碎的花。
审讯室里的沉默与爆发
警局的审讯室刷着白石灰墙,墙脚积着一层灰。一张掉漆的木桌,两把椅子,桌上放着一个搪瓷杯和一盏台灯。灯光是惨白的,直直地打在对面女人的脸上。
修丽坐在椅子上,头埋得很低,下巴快抵到胸口。乌黑的头发垂下来,像帘子一样遮住了脸。老王和小张坐在对面,已经等了一个小时。
“喝点水吧。” 老王把搪瓷杯推到她面前,杯壁上印着的 “为人民服务” 已经模糊不清。
女人没动。
“我们已经查到了,那孩子叫尹小红,9 岁,是尹怀氏的女儿。” 老王慢悠悠地说,眼睛盯着女人的头顶,“你认识尹怀氏,对吗?”
头发帘后面的肩膀似乎抖了一下。
“你是他修理铺的学徒,修丽,21 岁,家住黄浦区的老西门,对吗?” 小张翻开卷宗,念出上面的信息,“1989 年 3 月进的尹怀氏的家电修理铺,是不是?”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老王点燃一支烟,烟雾在灯光里盘旋。他见过不少拒不配合的犯人,但像修丽这样,从被抓到现在,一句话不说,一个表情没有的,还是头一个。她不像在抵抗,倒像在…… 逃避。
墙上的挂钟 “滴答、滴答” 地走着,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上。又过了半个小时,修丽突然抬起头,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水……”
老王赶紧把搪瓷杯递过去。修丽的手抖得厉害,杯子里的水晃出来,溅在她的手背上,她像是没感觉到烫,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
“我叫修丽。” 她把杯子放在桌上,发出 “当” 的一声响。这是她被抓来之后,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小红是我杀的。” 她抬起头,眼睛里没有泪,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用榔头打的,打了很多下。”
老王和小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 她承认得太干脆了,干脆得不正常。
“为什么杀她?” 老王追问。
修丽的嘴角突然勾起一个奇怪的笑,像被冻住的冰纹:“因为她是尹怀氏的女儿。”
“尹怀氏对你做了什么?”
修丽的目光飘向窗外,落在灰蒙蒙的天空上。审讯室的窗户糊着毛玻璃,什么也看不见,但她好像透过玻璃,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我不是一开始就想杀她的。” 她的声音轻下来,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我想杀的是尹怀氏。”
修理铺里的光影
1989 年的春天,上海老西门的弄堂里飘着白玉兰的香味。修丽拎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两斤苹果、一斤香蕉,跟在母亲身后,走进了尹怀氏的家电修理铺。
修理铺在弄堂口,是间十来平米的小平房,门口挂着块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 “尹记家电维修”。铺子里堆着各种旧电视机、电风扇、收音机,零件散落得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焊锡和灰尘的味道。
尹怀氏正蹲在地上修一台黑白电视,听见动静回过头来。他 35 岁,个子不高,皮肤黝黑,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显得很和善。“是修家妹子吧?快进来坐。” 他搓了搓手上的油污,从墙角拉过两把小马扎。
修丽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三个月前,她高考以 6 分之差落榜,哭着跟父母说想复读,父亲把旱烟袋往桌上一拍:“复读?家里哪有钱?女孩子家,学门手艺早点挣钱是正经。”
经邻居介绍,说尹怀氏的修理铺招学徒,不仅不要学费,每月还能给十块钱零花钱。母亲觉得这是好事,拉着修丽来拜师。
“师傅好。” 修丽怯生生地叫了一声,把网兜递过去。她长得好看,皮肤是那种天生的白,眼睛又大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
尹怀氏的老婆从里屋出来,端了两杯茶。她比尹怀氏大两岁,身材微胖,脸上带着倦容,看见修丽时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这姑娘真俊。”
里屋还跑出来个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粉色的小棉袄,正是尹小红。她好奇地盯着修丽,手里攥着块水果糖。“小红,叫姐姐。” 尹怀氏摸了摸女儿的头。
“姐姐好。” 小红的声音甜甜的。
修丽的心突然软了一下。她从小就喜欢孩子,看着小红圆圆的脸,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块奶糖递过去。小红看了看爸爸,尹怀氏点点头,她才接过来,剥开糖纸塞进嘴里,含糊地说了声 “谢谢姐姐”。
就这样,修丽成了尹怀氏的学徒。她聪明,学得快,别人要一个星期才学会的线路图,她两天就背下来了。尹怀氏教得也耐心,从最简单的接电线开始,一步步教她识别零件、使用电烙铁。
每天早上,修丽都来得很早,先把铺子打扫干净,把零件分门别类摆好。尹怀氏的老婆要照顾孩子,不常来铺子里,修丽就顺便把师傅的茶杯洗干净,泡上热茶。
“小丽这孩子,懂事。” 尹怀氏常跟来修东西的街坊夸她,“比我家那口子还细心。”
修丽听了,心里甜滋滋的。她觉得师傅是个好人,不像父亲那样严厉,也不像弄堂里其他男人那样对她吹口哨。尹怀氏会在她不小心烫到手时,赶紧找来烫伤膏;会在她午饭没带够时,把自己的馒头分她一半;会在她背错线路图时,笑着说 “慢慢来,不急”。
那时候的阳光总是很好,透过修理铺的玻璃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修丽蹲在地上拧螺丝,尹怀氏站在旁边指导,偶尔有风吹过,带着弄堂里饭菜的香味,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和。
她甚至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学好手艺,攒点钱,以后自己开个小铺子,不用再看父亲的脸色。
悄悄变质的糖
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修丽后来无数次回想,总觉得是那个闷热的午后。那天铺子里没什么生意,尹怀氏让她蹲在地上帮忙扶着电视机壳,他好上螺丝。
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的确良衬衫,蹲下时领口微微敞开。突然,她感觉背后有只手搭了上来,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
“小丽,你这头发真好。” 尹怀氏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一股烟草和汗混合的味道。
修丽的身子瞬间僵住了。她想站起来,可那只手慢慢滑下去,停在了她的腰上。她能感觉到师傅的手指在轻轻用力,像蛇一样缠上来。
“师傅,我…… 我去倒水。” 她猛地站起来,差点撞翻旁边的零件盒。
尹怀氏哈哈笑起来,收回手挠了挠头:“看把你吓的,师傅跟你闹着玩呢。”
修丽没说话,端着茶杯去水龙头接水,手却一直在抖。她不敢回头,不知道师傅是不是还在看着她。那天下午的阳光突然变得很刺眼,照在身上像火烧一样。
从那以后,有些东西就不一样了。
尹怀氏会 “不经意” 地碰到她的手,会在教她用万用表时,把胳膊绕到她身前,会在夸她时,用手指轻轻刮一下她的脸颊。
修丽一开始很慌乱,她想躲,可铺子就那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她又有点窃喜 —— 长这么大,除了父亲,还没有哪个男人对她这么亲近。尹怀氏成熟、稳重,不像弄堂里那些毛头小子,只会吹口哨说荤话。她觉得,师傅大概是喜欢自己的。
但她也清楚,师傅是有家的人。尹怀氏的老婆虽然不常来,但每天傍晚,小红都会背着书包跑到铺子里,喊一声 “爸爸,回家吃饭了”。每次听到这句话,修丽都会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拧螺丝。
“小丽,你觉得我老婆怎么样?” 有天晚上,铺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尹怀氏突然问。
修丽愣了一下:“师娘…… 挺好的,对小红很疼。”
“好什么呀。” 尹怀氏往地上啐了一口,“跟个木头似的,除了做饭带孩子,啥也不会。当初要不是家里催,我才不娶她。” 他凑近修丽,声音压得很低,“小丽,你跟她不一样,你聪明,漂亮,又能干。”
修丽的脸一下子红了,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她想站起来走,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
“我跟她早就没感情了,” 尹怀氏的手又搭上了她的肩膀,这次比上次更用力,“等小红再大点,我就跟她离婚。到时候……”
“师傅,我该回家了。” 修丽猛地打断他,抓起自己的布包就往外跑。弄堂里的路灯昏黄,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感觉背后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失眠了。尹怀氏的话像一颗糖,裹着甜腻的外壳,可她总觉得里面藏着什么发苦的东西。
无法挣脱的网
尹怀氏的试探越来越明显。
他会在修丽弯腰扫地时,故意站在她身后;会在收工后说 “铺子没人看,你帮我守一会儿”,然后锁上门,在铺子里跟她 “聊天”;会在给她发零花钱时,把钱塞进她的口袋,手指有意无意地蹭过她的腰。
修丽开始害怕去铺子里。每天早上出门前,她都要在镜子前站很久,把衬衫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生怕哪里露出破绽,给了尹怀氏可乘之机。
有一次,尹怀氏借着教她焊线路,把她堵在墙角。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小丽,师傅是真心喜欢你,你就从了我吧。”
修丽吓得浑身发抖,她用力推开尹怀氏,后背撞在铁皮柜上,发出 “哐当” 一声响。“师傅,你别这样!师娘知道了会生气的!”
“她敢?” 尹怀氏眼睛红了,“我是一家之主,她敢管我?” 他又要上前,铺子里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 是来修收音机的老街坊。
尹怀氏的动作僵住了,他恶狠狠地瞪了修丽一眼,转身去开门。修丽趁他跟街坊说话,抓起布包就跑,跑出很远还觉得后背发凉。
她想过辞职,可又不敢跟父母说。父亲要是知道她跟师傅闹成这样,肯定会骂她 “不正经”。她只能在心里盼着,尹怀氏能收敛一点。
也就是这时候,小华出现了。
小华是隔壁弄堂的,在一家自行车厂上班,经常来修铺子里修收音机。他比修丽大两岁,个子高高的,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看着很干净。
他第一次见修丽就脸红了,后来每次来都找借口多待一会儿,要么说 “收音机有点杂音”,要么说 “想跟尹师傅学两招”。有天收工,他在弄堂口拦住修丽,把一个用红绳系着的苹果递过来:“我看你好像不太开心,吃个苹果吧。”
修丽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看着小华真诚的眼睛,突然觉得很委屈,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们开始偷偷来往。小华会在修丽收工后,陪她走一段路;会在她生日时,送她一本封面印着明星的笔记本;会听她抱怨铺子里的烦心事,然后说 “等你学好手艺,咱们一起去浦东开个铺子”。
跟小华在一起的时候,修丽觉得自己又变回了那个单纯的小姑娘。她不用提防谁,不用害怕谁,可以大声笑,可以随便说话。
“等我再攒点钱,就从尹师傅那里辞工。” 有天晚上,两人坐在河边的石阶上,修丽抱着膝盖说,“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浦东,再也不回这个弄堂了。”
小华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很暖:“好,我等你。”
可他们的事,没能瞒过尹怀氏。
谣言像毒藤
尹怀氏是在一个傍晚撞见修丽和小华的。那天他提前收工,想去找修丽 “聊聊”,结果在弄堂口看见两人站在一起说话,小华还帮修丽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尹怀氏的脸瞬间黑了。他冲上去一把推开小华,指着修丽骂道:“好啊你个小贱人!我好心收留你,你竟然在外面勾搭野男人!”
小华气得发抖:“你凭什么骂她?”
“我是她师傅,我想骂就骂!” 尹怀氏说着就要打小华,被周围的街坊拉开了。
修丽又羞又气,她拉着小华跑了,身后传来尹怀氏的怒骂:“你给我等着!我让你在这弄堂里待不下去!”
尹怀氏说到做到。第二天,关于修丽的谣言就在弄堂里传开了。
“听说了吗?尹师傅铺子里的那个学徒,勾引男人呢!”
“我就说她不老实,天天跟尹师傅眉来眼去的,现在又搭上了自行车厂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