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排查的民警敲开了隔壁李秀林家的门。
52 岁的李秀林穿着的确良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院子扫得能照见人影,晾衣绳上的衣服按颜色排着队,连门口的塑料拖鞋都摆成了一条直线。“明涵这孩子可机灵了,” 她笑着给民警倒水,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前天还来跟我要糖吃呢。”
可小明涵的奶奶突然想起件事:两年前给孙子洗澡时,发现他大腿上有块鸡蛋大的青瘀,孩子奶声奶气地说:“是李奶奶掐的。” 当时李秀林笑着否认,说孩子瞎掰,她也没往心里去。更怪的是,案发那天,李秀林半小时内往她家跑了四趟,“就站门口瞅瞅,问两句闲话”。
“这女人太干净了。” 李队走出李家院子时,跟身边的年轻民警说,“干净得不像庄稼人 —— 倒垃圾都戴手套,你信吗?”
接下来的十几天,民警找了李秀林七回。有时是大清早叩门,有时是深夜打电话让她去派出所。换作旁人早该炸毛了,可李秀林每次都平平静静的,说话慢条斯理,眼神不躲不闪。
“越是这样,越有问题。” 李队盯着审讯记录,手指在 “李秀林” 三个字上重重一点。
7 月 25 号下午,警犬突然在李秀林院子的花坛边狂吠起来。那是个盖着水泥板的下水口,平时用来排雨水。李秀林的脸 “唰” 地白了,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水渍在水泥地上洇开一小片。
“我只跟你一个人说。” 她拉着李队的胳膊,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办公室里,这个始终镇定的女人突然瘫在椅子上,眼泪混着鼻涕糊了满脸:“明涵…… 在那下水口里…… 我对不起他……”
民警撬开水泥板时,太阳正毒得晃眼。狭小的下水口里,孩子小小的身体蜷缩着,红背心被污泥染成了黑褐色,手里还攥着半根杨木棍。
李秀林的供述像把钝刀,割得人心里淌血。她的孙子出生时缺氧,七岁了还不会说话,走两步就摔跤,药罐子不离手。而隔壁的小明涵,会跑会跳,会背唐诗,那天甚至看她写了一遍 “王明涵”,就歪歪扭扭地在地上画出了这三个字。
“凭什么?” 她在审讯室里突然尖叫,头发散乱,再没了往日的体面,“我一辈子要强,样样比别人强,凭什么他的孙子就健健康康的?”
案发那天,她看见小明涵独自在胡同里划墙,脑子里像有根弦突然断了。她笑着招手:“明涵,奶奶给你糖吃。” 孩子蹦蹦跳跳跟着进了院,她突然捂住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事后,她特意把拖鞋和木棍摆得整整齐齐,“想让人家以为他自己跑丢了”。
小明涵的父母搬走那天,全村人都来送。他的奶奶抱着那双洗干净的蓝拖鞋,一步三回头地望着那两间紧挨着的院子。玉米已经长到一人多高,风过时,叶子沙沙响,像无数个孩子在低声呜咽。
李队后来总想起那个细节:李秀林说,案发前三天,小明涵来她家玩,她给孩子削苹果,孩子举着苹果说:“李奶奶,你孙子要是好了,我带他去捉蝴蝶。”
那时候,阳光正好落在孩子脸上,映得那张小脸像块透亮的玉。可谁能想到,这份天真,竟成了刺向人心的刀。
胡同口的老槐树下,再也没人见过那个趿拉着大拖鞋、举着木棍奔跑的身影。只有那双摆错位置的蓝拖鞋,成了村里人心里一道永远的疤 —— 提醒着那份因嫉妒而生的恶意,能把最纯粹的美好,碾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