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敲打着 胖子酒家 的铁皮屋顶,像无数只手在拍门。
四 情妇们的牢笼
陈乐在三间小区的厨房里炖着鸡汤,砂锅里飘出浓郁的香味。她看了一眼墙上的婚纱照,照片上的男人笑得温和,那是张军上个月带她去拍的,说等 稳定了就办婚礼。
卧室的地板下有个密室,张军昨天刚来过,放了几个黑布袋。她知道里面是什么,却从不敢问。有一次她趁张军睡着,偷偷掀开地板看了一眼 —— 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她,吓得她差点叫出声。
门铃响了,陈乐擦了擦手去开门,门口站着个陌生女人,挺着大肚子。军哥让我来拿点东西。 女人的声音很平静,眼神却在屋里扫来扫去。
他没说...
他在忙,让我自己取。 女人径直走向卧室,熟练地掀开地板,从里面拿出一个布袋,这些够了,告诉他杨明艳来过。
陈乐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她知道张军有别的女人,却没想到会找上门来。鸡汤在砂锅里咕嘟作响,她突然觉得很可笑 —— 自己守着这个装满武器的房子,还以为是在等新郎。
重庆涪陵的出租屋里,严敏正在给女儿喂奶。墙上的日历圈着 9 月 19 日,张军说今天会来。这个曾经在云南开赌场的女人,十年前被张军的花言巧语骗到手,帮他买了第一把枪。
妈妈,那个叔叔什么时候来? 女儿指着墙上的照片,那是张军和严敏的合影,他搂着她的肩膀,笑得像个好人。
严敏没说话,只是抱紧了女儿。她想起 1994 年那个晚上,张军在舞厅用枪指着她前夫的头,说:以后她是我的人。 那时她觉得很威风,现在却只觉得冷。
门被推开,张军走进来,身上带着血腥味。收拾东西,我们走。 他把一个黑布袋扔在桌上,里面的东西撞得叮当作响。
去哪?
别问。 张军的眼神很凶,杨明艳被抓了,警察很快会找到这里。
严敏的手一抖,奶瓶掉在地上。她看着张军把枪塞进背包,突然明白 —— 自己从来不是他的女人,只是他藏枪的柜子。
五 最后的逃亡
赵正红在益阳的小巷里狂奔,皮鞋后跟磨掉了一块。他刚从茶馆出来,就看见几个便衣盯着他,手里的枪套在阳光下闪着光。
站住!
他拐进一条死胡同,翻墙的时候被碎玻璃划破了胳膊。血滴在地上,像一串红色的箭头。他想起张军的话:被抓了就自杀,别指望活着回去。 可当他摸向腰间的枪时,手指却在发抖。
一辆出租车突然停在巷口,赵正红想也没想就钻进去:去汽车站!
司机没说话,只是猛地踩下油门。赵正红松了口气,刚要擦汗,就看见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他,手里握着一把乌黑的手枪。
张军让你来的? 司机的声音很平静。
赵正红的脑子 的一声,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与此同时,益阳向仓路的居民楼里,李泽军正在擦枪。窗外传来孩子的笑声,他想起自己在海南当兵时的日子,那时他还是个爱脸红的新兵。
门被一脚踹开,强光手电照得他睁不开眼。放下枪!
李泽军举起枪,却没对准任何人。他想起张军教他打枪时说的话:枪法再好,也躲不过背后的子弹。 当冰凉的手铐锁住他的手腕时,他突然笑了 —— 终于不用再杀人了。
常德的 胖子酒家 里,李金生正算着账,突然冲进一群警察。他看着黑洞洞的枪口,腿一软跪了下去: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张军逼我的...
张军在长沙黄花机场的厕所里换了件衣服,镜子里的男人叫 王瑞军,身份证上的照片笑得很陌生。广播里在通知飞往广州的航班开始登机,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枪,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传过来。
先生,请出示身份证。
他把假身份证递过去,手心全是汗。安检员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他,突然笑了:请进。
飞机起飞时,张军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突然想起 14 岁那年,母亲去世后他在坟前发誓,要成为没人敢欺负的人。现在他做到了,却再也回不去了。
六 落幕
2000 年 9 月 19 日晚,重庆渝中区观音岩的巷口飘着火锅味。张军缩着脖子走来,深蓝色 T 恤衫下藏着上膛的 54 式手枪。全红艳把鼓囊囊的旅行包递给他,里面是 175 发子弹和 1 枚手榴弹。
他们抓了赵正红和李泽军。 全红艳的声音在发抖,杨明艳也招了。
张军没说话,接过包转身要走。三个黑影突然从电线杆后冲出来,他下意识去摸枪,手腕却被死死拧住。
张军,你跑不掉了。
当刑警扒掉他左脚鞋袜,那颗标志性的黑痣暴露在路灯下时,这个杀人魔王突然笑了:没想到你们比我快。
10 月 7 日,陈世清在安乡县的玉米地里被村民围住。他手里的枪早就没了子弹,只能挥舞着镰刀后退。一个老农举起锄头砸过来,他突然就没了力气,瘫在地上看着天空 —— 那是他小时候放过牛的地方。
2001 年 5 月 20 日,重庆和常德的刑场同时升起朝阳。张军看着远处的山,想起湘西的密林,他在那里教会同伙打枪,也在那里决定谁该去死。
枪声响起的瞬间,常德北站分理处的新保安正在换岗。运钞车缓缓驶过,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面,像极了那个血色黄昏前的平静。只是从此,每当有人说起 深蓝色的帽子,总会有人下意识地摸向腰间 —— 那里本该有把枪,却只有一片冰凉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