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看着一脸困惑的马歇尔，没有直接给出答案，反而提出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教授，您在剑桥时，想必也对达尔文的理论有所涉猎。告诉我，当一群狮子，在广袤的草原上，开始捕杀离群的羚羊时，羚羊群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让马舍尔愣住了。他一时没能跟上亚瑟跳跃的思路，只是下意识地，用一种生物学本能去回答：“它们……它们会聚在一起。它们会形成一个巨大的、防御性的圆阵，把年幼和体弱的保护在中间，用集体的犄角，一致对外，来对抗捕食者。”
“完全正确。”亚瑟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寒光，如同刀锋出鞘，“一只离群的羚羊，面对狮子，毫无胜算。但一个由成百上千只羚羊组成的，纪律严明的阵型，即便是最饥饿的狮群，也必须掂量一下，贸然攻击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他走回到办公桌前，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他们就是那群狡猾的狮子。他们利用资本的体量优势，和法律的精妙解读，去逐个击破我们那些分散的、脆弱的、刚刚离开母体保护的小羚羊。”
“我们之前的思路错了。我们总想着如何去加强每一只小羚羊自身的力量，给它们更优惠的贷款，更好的政策。但这就像是给它们穿上了一件精致的皮甲，面对狮子的利爪獠牙，依旧不堪一击。”
亚瑟的目光，再次与马歇尔对视，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启示性的力量。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给每一只羚羊发一杆枪。而是要教会它们，如何组成一个战阵。我们要用一种全新的制度设计，将我们所有分散的中小企业，我们所有的羚羊，都紧密地捆绑在一起，形成一个利益共享、风险共担的集体。我们要打造一个属于它们自己的，坚不可摧的防御圆阵。”
“我需要你，教授，”亚瑟的语气，不再是命令，而是一种充满信任的托付，“立刻去设计这样一种工具，一种全新的金融工具。一个能将我们所有中小企业的信用，都聚合起来，共同抵御风险的工具。一个能让麦克阿瑟的暗箭，射在一面由我们集体举起的、坚不可摧的盾牌上的工具。”
王子的考题，就这样被抛了出来。
马歇尔教授静静地站在那里，壁炉的火光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跳动。亚瑟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心中所有的迷雾。他那颗属于经济学家的、最顶尖的大脑，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集体防御……风险共担……信用聚合……
一个个关键词，在他的脑海中碰撞、组合，激发出无数的火花。他仿佛看到了一座宏伟的、由无数个微小个体共同构建起来的金融大厦的雏形。
“我明白了……”他喃喃自语，那双原本因为疲惫而显得暗淡的眼睛，重新燃起了炽热的光芒。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甚至忘记了向亚瑟告辞。他只是抓起桌上那份写满罪恶的报告，转身快步走出了书房，仿佛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军，找到了克敌制胜的终极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