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被门廊灌入的冷风扯得忽明忽暗,映着林牧之凝重的侧脸。他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摊在长案上的海图边缘,羊皮纸卷被捻出了一道毛边。
砰!
厅门被猛地推开,郑知远浑身湿透,甲胄上雨水纵横,额角那道旧疤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他甚至连蓑衣都未脱,踏着积水几步跨到案前,带进一股凛冽的腥气。
“侯爷!急报!”郑知远的声音像是被海风淬过,又哑又急,他一把将攥得紧紧的油布信筒按在案上,水渍迅速晕开。“三艘快船拼死回报,古国舰队已过黑水峡!桅杆密得像树林,全是 三层炮甲板大战舰!前锋距我沿海……不足五日航程!”
林牧之瞳孔骤然一缩,摩挲图纸的指尖停住,猛地抬起眼。语速不自觉地加快:“具体数目?舰炮配置?”
“哨船只敢远观,数目不下三十!炮窗数量……远超我现有舰船总和!”郑知远手按在腰间刀柄上,骨节发白。“他们不是来试探的,是来灭国的!”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苏婉清抱着一摞账册跟在后面,素日温婉的脸上此刻毫无血色,指尖紧紧攥着算盘珠子,几乎要嵌进木框里。她气息微喘:“沿海三郡刚呈上的急报,内奸破坏的铁路段尚未完全修复,物资转运效率减半!港口仓库储备……仅够支撑舰队半月作战。”
“半月?”郑知远猛地扭头,眉峰高高挑起,掌心汗水混着雨水在刀柄上打滑。“这仗怎么打?我们的铁甲舰还在船坞!弹药……”
“打不了也要打!”林牧之霍然起身,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这不是争霸,是生存。输了,寒川十年基业,昭明未来,尽成焦土。”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扫过面前最信任的两人。“慌有用吗?慌能挡住炮弹?”
他一把推开海图,指向几个关键港口。“知远,立刻签发海防调令!”
“第一,所有在港蒸汽铁甲舰,由你亲自统率,即刻起航,前出至碎星群岛海域建立防线!利用岛屿地形,节节阻击,拖延敌军主力速度,绝不能让他们直接冲击海岸!”
“第二,传令沿岸所有棱堡、炮台,进入最高战备。民众疏散预案启动,由地方守军配合政务官执行,优先保障妇孺撤往内陆!”
“第三,发出征召令,所有退役海军官兵、熟悉水性的民兵,火速向龙口港集结!我们需要一切能操船、能开炮的人手!”
郑知远眼神一亮,那股军人的悍勇被瞬间点燃,抱拳领命:“是!侯爷!我这就去!就算拼光最后一艘船,也绝不让敌寇轻易靠近!”他转身欲走,步伐都带着风。
“等等!”林牧之叫住他,语气放缓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托付。“知远,你的任务是迟滞,不是决战。保存实力,等我命令。我们的杀手锏,还没到亮出来的时候。”
郑知远重重点头,掌心在衣甲上用力一擦,转身大步流星离去,甲叶撞击声迅速消失在雨夜中。
“婉清。”林牧之转向她,语气急促但清晰。“你统筹后勤,压力最大。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砸锅卖铁也好,动用一切储备金也罢,必须保证两件事:前线弹药不能断,后方民心不能乱!”
苏婉清耳尖泛红,声调微微扬起,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我已经算过了!挤占部分民用物资,加上西域商盟的紧急借贷渠道,可以撑一个月!内陆郡县的粮仓正在调动,安置流民的粥棚今夜就能设起来!账目……我来扛!”
林牧之深深看她一眼,那眼神里有感激,有信任,更有重压下的共鸣。“好!关键时刻,寒川的钱袋子,比十万精兵还重要。”
这时,赵铁柱几乎是撞开门冲了进来,工装上沾满黑灰和雨水,敦实的身材带着一股焦灼的气息。他喉结剧烈滚动着,反复念叨:“成了……侯爷,新一批后装炮的闭气机构……终于攻克了!产能……产能可以提三成!”
他冲到案前,也顾不上礼仪,抓起茶杯灌了一口,水顺着下巴淌到衣领上。“但是……龙口港最大的船坞被内奸炸毁了一段轨道,新舰下水……至少要延误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