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川第一军医院的建立,为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筑起了一道生命的防线。华棠与她日益壮大的医官团队,凭借着日益精进的外科技术和严格的消毒规范,将许多原本必死的重伤员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军心士气为之大振。
然而,一道更加诡异、更加顽固的“鬼门关”,却依然横亘在众多伤者面前,令华棠和所有医官束手无策,那便是——伤口感染引发的败血症。
无论清创多么彻底,缝合多么精细,一旦那可怕的红肿、化脓、高热出现,伤员的命运便几乎注定。脓毒在血脉中蔓延,侵蚀着生命,再强壮的汉子也会在持续的高烧和全身衰竭中迅速垮掉,最终在极度痛苦中死去。医官们能做的,只有用冷水擦拭降温,灌下各种清热解毒的汤药,但效果微乎其微。军医院的隔离区内,时常弥漫着绝望的气息和死亡的味道。眼睁睁看着历经手术成功、本已看到生还希望的伤员,最终却死于这种无形的“邪毒”,华棠心如刀绞,充满了无力感。
“主公…臣等…已尽力。”华棠向林牧之汇报时,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疲惫与沮丧,“外伤可缝,断骨可接,然…然这入血之毒,无药可解!每日仍有弟兄…因此而去…”
林牧之沉默地听着,看着华棠眼中深切的痛苦,他知道,这已非外科技艺或消毒措施所能解决。这是一道需要药学来攻克的难关。他沉声道:“此非尔等之过。然,此关不破,我军健儿,终有半数亡于伤后之毒。华棠,朕要你…另辟蹊径!集寒川所有药学之力,遍寻古籍,广试百草,乃至…向域外探求!定要找到克制此毒之物!”
华棠领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她将目光投向了更广阔的领域。她组织药官,系统整理所有已知具有“清热解毒”功效的药材,进行大量的动物感染模型试验(用污染的泥土涂抹动物伤口),但效果皆不理想。通过皇甫嵩的情报网重金求购南方乃至海外的奇药方剂,也多是些效果不明的传闻。
就在研究陷入僵局,华棠几乎要绝望之际,一个偶然的发现,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照亮了前路。
军医院毗邻的工业区内,有一处隶属于工造总局、规模不大的“染料坊”,主要任务是为军服和旗帜研制不易褪色的染料。坊内堆放着各种用于试验的矿物和植物原料,其中有一种从某种煤炭焦油中提炼出的、色泽猩红鲜艳的染料,因其染色牢固,颇受重视,但制备过程复杂,且有刺鼻气味。
一日,染料坊的一名年轻工匠在操作时不慎被铁片划伤手臂,伤口颇深。当时他正忙于处理一批新炼制的猩红染料,手边没有干净的布,情急之下,竟随手扯过一块浸染了这种红色染料、准备废弃的粗布条,草草包扎了伤口,便继续工作。
数日后,这名工匠因其他事务来到军医院寻人。华棠恰巧路过,目光敏锐地注意到他手臂上渗着血迹的布条,以及布条边缘沾染的异常鲜艳的红色。出于职业习惯,华棠叫住他,询问伤势。工匠不以为意,说小伤而已。华棠坚持为他检查。
当解开那已被汗水、灰尘和染料浸透的布条时,华棠愣住了。伤口周围虽然脏污,但并没有出现预期中严重的红肿、化脓迹象!伤口愈合的情况,远比类似程度创伤、在军医院规范处理下的伤员要好得多!
这极不寻常!华棠立刻警觉起来。她详细询问了工匠受伤和包扎的经过,特别是那块布的情况。工匠如实相告,并说坊里还有不少这种染料布。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华棠脑中炸开:难道是这种猩红染料…具有抑制“邪毒”的神奇功效?
她立刻行动,亲自前往染料坊,取回了大量这种红色染料样本和浸染过的布匹。她首先在动物身上进行对照试验:用污染的泥土感染两组兔子的伤口,一组用普通干净布包扎,一组用浸染此染料的无菌布包扎。结果令人震惊:用染料布包扎的兔子,感染发生率显着降低,存活率大幅提升!
华棠激动得双手颤抖!她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前所未有的重大发现!但她没有声张,深知此事关系重大,必须万分谨慎。她向林牧之做了秘密汇报。
林牧之闻讯,极为重视,当即下令:染料坊相关区域暂时封锁,所有知情者签署保密协议,华棠的研究转为最高机密进行。
接下来的日子,华棠带领最可靠的助手,在绝对保密的环境下,开始了紧张的研究。她们发现,直接使用染料布包扎,虽有效,但染料会渗入伤口,可能产生其他毒性。华棠的目标是提炼出其中有效的纯净成分。
这是一个极其困难的过程。她们对染料进行反复的溶解、沉淀、萃取、结晶…经历了无数次失败。华棠凭借其深厚的药学知识,不断调整方法。终于,在一个月色清朗的夜晚,她们从大量的染料原料中,成功分离出了一种微带黄色的结晶性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