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创新成为习惯”如同血液般渗透进寒川帝国的肌体,当改进与突破不再是自上而下的指令,而是自下而上的自觉,一种更为深沉、更为稳固的变化,便开始在文明的底层悄然发生。林牧之与他的帝国所追求的,早已超越了单纯的“兵器犀利”或“货殖繁盛”。历经风雨洗礼、战略调整与内部磨合,寒川的“科技兴邦”之路,终于开始触及其最核心的命题——如何将科技的力量,从富国强兵的工具,升华为支撑一个全新文明形态的坚实基础? 这基石,不再是有形的舰炮或机器,而是融入血脉的制度、深入骨髓的思维方式和世代传承的价值理念。
这一深刻转变的迹象,在帝国的一次立法实践中得到了集中体现。
这一日,太极殿内气氛庄严肃穆,并非为了庆功或誓师,而是为了一场特殊的廷议——审议由刑部、工部、礼部及格致学院联合起草的 《寒川帝国专利律例(草案)》 和 《格物发明褒奖条例》 。草案的核心,是正式以律法形式,明确保护发明创造者的权益,规定其享有一定期限的独家实施或许可获利之权,并对重大贡献者予以爵位、荣誉等重奖。
草案甫一宣读,便引发了朝堂热议。一位御史大夫出列,眉头紧锁:“陛下,臣以为此议有待商榷。技艺发明,乃工匠本分,朝廷给予俸禄即可。若准其专利独占,岂非助长私心,令奇技淫巧沦为牟利之具,有违圣人‘重义轻利’之训?且若人人藏私,技术如何能广泽天下?”
他的观点,代表了部分恪守传统义利观的官员的疑虑,担心律法会破坏淳朴风气。
然而,一位来自工造司的年轻技术官员沈括(与古代科学家同名,乃陈烁着力培养的弟子)立即出列反驳,言辞恳切而有力:“陛下,诸位大人!御史大人之忧,乃因未见其利也!臣在工造司多年,亲眼所见,多少工匠虽有巧思,却因恐技艺被无偿剽窃,而不敢轻易示人,更不愿倾力改进。若专利律成,则发明者之心血得以保障,其利可期,则必全力以赴,精益求精!此非为私利,实为以利导善,激发天下人之创造力!最终,技术因竞争而飞速进步,待专利期满,其法自然惠及众生,岂非更大的‘义’?”
格致学院的一位博士也补充道:“陛下,此律之妙,在于将无序的技艺传承,纳入有序的法律轨道。它告诉世人,寒川不仅需要勇士开疆、农夫纳粮,更需要智者创物!此乃为国蓄才、为文明积势之长远大计!”
双方争论的焦点,已不仅仅是律法条文,更是如何看待知识、创新与利益的关系,关乎社会价值导向的变迁。
端坐于龙椅之上的林牧之,静静聆听着双方的辩论。他看到的,不再是一条具体的法规,而是寒川能否真正树立起 “尊重知识、鼓励创造” 这一文明基石的试金石。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诸卿之论,朕已明了。御史爱卿忧心世风,其情可悯。然,沈括所言,方是经世致用之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此乃人性之常。善治国者,非是压抑人性,而是善加引导,化私利为公义。”
他目光扫过满朝文武,语气斩钉截铁:“专利之法,其意不在助长私心,而在明确规则,保障公平,使创造者得其应得,使后来者有其遵循!此乃激励创新、促进技艺传播之良法!若我寒川能率先立此规矩,则天下巧匠能人,必将视我为乐土,蜂拥而至!其汇聚之力,岂是区区眼前之利可比?”
“朕意已决!”林牧之断然道,“《专利律例》与《褒奖条例》,经细则完善后,颁行天下!并以此为始,逐步建立完善之知识产权保护体系,使之成为我寒川科技文明之重要支柱!”
这道旨意,如同在寒川的社会价值体系中,埋下了一颗至关重要的定盘星。它向社会清晰地传递出一个信号:智慧与创造,与军功、农耕一样,是值得尊重并应获得回报的宝贵财富。
这基石的第二层体现,在于教育体系的深刻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