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说笑了。”林牧之侧身避开扇骨,声音陡然转冷,“寒川琉璃在西域商队眼里是千金难求的珍宝。您若不要,我明日便派人运往凉州。”
他朝苏婉清瞥去一眼。
苏婉清会意,忽然将账册重重摔在木箱上!
“王大人!剿匪赏银是兵部明文所定,您今日压价强夺,莫非是想寒了边关将士的心?”
她胸口起伏,算盘珠子震得凌乱作响。
王税吏脸色一沉,郑知远恰在此时按刀跨入院门,额角疤痕在雪光下格外狰狞:“税吏大人,北狄探马近日在三十里外活动。若因银钱耽搁布防……”
他掌心按在刀柄上,青筋隐现。
一阵风卷起雪沫,刮得箱中琉璃叮当相撞。王税吏盯着琉璃碗里晃动的虹彩,喉结滚动两下,忽然扯出个笑:“本官不过试试诸位决心。既然寒川有难处,三千两就三千两!”
他挥手令差役抬箱,转身时却压低声音对林牧之道:“下批货若再透亮三分……价格可翻倍。”
暮色渐浓,林牧之独立城头,望着税吏车队消失在雪原尽头。
苏婉清悄步走近,将一件毛氅披在他肩上:“郑县尉已派斥候暗中尾随,防他们转头去嫡兄那儿告密。”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远方,轻声道:“你早算准王税吏会贪图琉璃暴利,是不是?”
“贪欲比仁义更能驱动人心。”林牧之拢紧氅衣,指尖无意触到她冻得发红的手背,两人俱是一怔。
他忽然问:“若将来商路通达,你想先去西域看琉璃集市,还是江南采买绸缎?”
苏婉清低头藏住眼底波澜,只假意嗔道:“自然是先运粮回来!寒川百姓的冬衣还没着落呢……”
话未说完,一枚温热的琉璃珠已被塞入她掌心——正是王税吏验货时暗中扣下的那枚透蓝残次品。
“留着。待商路贯通,我带你亲眼见它产自何地。”林牧之转身下城,青衫掠过积霜的雉堞。
苏婉清攥紧琉璃珠,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却有一股暖意顺着脉络蔓延开去。
夜色笼罩县衙时,赵铁柱提着风灯敲响工坊木门。
“少爷,煤窑探子带回消息了。”他喉结滚动,压低嗓音,“北山浅层煤脉丰富,但……矿洞深处有古怪刻痕,不像前人采矿所留。”
林牧之猛地抬头,图纸边角在他指尖捻出褶皱。
“封洞,暂不开采。”他盯着灯焰里跳跃的影子,瞳孔微缩,“先集中人力烧制第二批琉璃——要快,在北狄南下前攒足换粮的资本。”
窗外风雪呜咽,仿佛裹挟着更遥远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