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齐雨儿最近总在夜里对着新家的天花板发呆，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反省。
从前的她，总觉得自己是被生活偏爱的人。看着身边朋友吐槽夫妻拌嘴、育儿琐碎、职场委屈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她嘴上敷衍着安慰，心里却不以为然，甚至悄悄庆幸 —— 幸好自己幸运，日子过得顺风顺水，绝不会陷入这种一地鸡毛的境地。那时候她爱跟人炫耀安稳的婚姻、体面的工作，连说话都带着股 “我不会遇到这种事” 的笃定，把朋友们的烦恼都当成了 “不够幸运” 的特例。
可这场离婚风波，像一盆冷水，狠狠浇醒了她。这些日子，她为冷战失眠，为协议焦虑，为回忆纠结，曾经光鲜的气色渐渐褪去，眼底的疲惫藏不住，连同事都忍不住问她是不是最近太累了。镜里的人憔悴了不少，再也没了从前那股得意劲儿。
她终于明白，自己从前的幸运，不过是还没撞上生活的难题。那些她曾嗤之以鼻的琐碎烦恼，那些她以为只会落在别人身上的糟心事，从不是别人的专属。生活从来不会偏袒谁，更不会因为谁的自以为是就绕道而行。
就像现在，她也成了那个需要找朋友倾诉、需要靠着酒精释放情绪的人。那些曾经被她轻视的烦恼，如今真切地压在她身上，让她不得不沉下心面对。
齐雨儿裹紧身上的毯子，轻轻叹了口气。这场婚姻的落幕，与其说是一场挫折，不如说是生活给她上的一堂迟来的课。它教会她收起傲慢，看清生活的本质 —— 每个人的日子都有藏在背后的难，而那些自以为是的笃定，终究会被现实悄悄磨平。
不过也正是这堂课，让她少了几分浮躁，多了几分踏实。往后的日子，她想学着温柔对待生活，也学着体谅那些曾被她忽视的、别人的难。
手机屏幕弹出文件提示时，齐雨儿正拿着抹布擦刚摆好的书架，指尖的力道猛地一沉，抹布 “啪” 地掉在地上。她盯着那行 “离婚协议” 的字样，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的抽痛让她喘不过气，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她没敢点开文件，甚至不敢多看一眼，手指几乎是凭着本能，把这份冰冷的文件转发给了蓝玥和红彦。做完这个动作，她才瘫坐在地毯上，双手插进头发里 —— 真到了这一步，那些强装的镇定和清醒，瞬间就碎了大半。
手机震动的声音接踵而至，不过几分钟，蓝玥和红彦的信息就一起发了过来。
齐雨儿先点开蓝玥的消息，熟悉的沉稳语气透过屏幕传过来：“条款没什么问题，写得很清楚，挺专业的。你自己再对着之前算的账核对一遍，确认没吃亏，心里踏实了再做决定。” 蓝玥的话永远这样，不催不逼，只给最实在的提醒，像颗定心丸。
紧接着是红彦的信息，字里行间都透着直爽：“汪凯这回还行啊，挺大方的，没揪着那些杂七杂八的细账跟你掰扯。我看你趁早签了吧，免得夜长梦多，万一他哪天反悔了，又得折腾一阵！” 这话带着红彦特有的急躁，却也是实打实的为她着想。
02
齐雨儿反复看着两条信息，心里的慌乱渐渐平复了些。她起身捡起抹布，走到书桌前坐下，终于鼓起勇气点开了那份协议。目光顺着条款慢慢往下滑，房子归她、装修款无需返还，车子和存款的划分也和她之前算的账相差无几，确实如蓝玥所说，条理清晰，没什么陷阱。
红彦的话在耳边回响，蓝玥的叮嘱记在心里。齐雨儿看着屏幕上的电子签名栏，指尖悬在半空，却迟迟没落下。不是犹豫条款，而是心里那点残存的、关于过往的牵绊，还在轻轻拉扯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把文件保存好，决定先睡一觉。明天醒来，再做那个了断的决定 —— 至少现在她知道，无论她选什么，都有两个靠谱的朋友，在背后陪着她。
屏幕亮了又暗，齐雨儿对着汪凯的对话框枯坐了好几个小时，指尖在输入框上悬了无数次，才终于敲下五个字：“收到，我看了。”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甚至不敢多看一眼，生怕下一秒就泄了心底的那点脆弱。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汪凯的回复就来了。他说得条理清晰，像在安排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工作：“那周一上午就去吧，我跟主任请假，就说咱们家里有事，你就不用再请假了。”
齐雨儿盯着屏幕，只回了一个字：“好的。”
紧接着，汪凯又发来一条：“周末你要不想回来就在新家住吧，周一上午 9 点，办事大厅见。”
这一次，齐雨儿没再回复。她看完信息，指尖用力按在锁屏键上，屏幕瞬间暗下去，映出她眼底淡淡的落寞。她太懂汪凯的意思了。
那个曾经会在加班夜等她回家、会和她挤在老破小里畅想未来的人，如今连多待一会儿都觉得多余。周末让她别回旧家，不过是懒得再和她碰面；把时间地点定得明明白白，不过是想让这场离婚办得干脆利落，少些不必要的牵扯。
没有争吵，没有不舍，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寒暄。这种平静的疏离，比当初提离婚时的冷漠更让人心头发涩。
齐雨儿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夜色浓稠，新家的路灯在楼下投出昏黄的光。她知道，从周一上午 9 点那个约定开始，她和汪凯之间，就真的要画上句号了。而这份句号，是用无数个沉默的疏离，一点点描成的。
她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心里空荡荡的，却又奇异地透着一丝松快 —— 这场拖着她许久的拉扯，终于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