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赏大典,就在这样一种略显诡异和压抑的气氛中结束了。
回到京中赐宅的辛诚,当夜便一病不起。并非寻常风寒,而是心力交瘁,郁结于心,道心破碎引发的神魂之衰。他高烧不退,时而昏睡,时而惊醒,口中呓语不断,尽是“龙炮”、“民心”、“陈潇”、“何以至诚”等破碎的词语。
御医来了几波,皆是束手无策,只道是“忧思过甚,非药石所能及”。
数日后,宫中传来旨意。没有问责,也没有安抚,只有一句冰冷的安排:
“辛诚劳苦功高,积劳成疾,朕心甚悯。特准其卸任一切职司,返回江南故地,安心静养,无诏不得返京。”
名为体恤,实为放逐。
那位雄才大略的帝王,用最温和也最无情的方式,将他眼中这个已然“不合时宜”、甚至可能因其过于“理想化”的理念而带来麻烦的臣子,清理出了权力中心。他不需要一个质疑他统治根基、纠结于“过程”与“代价”的“诚者”,他只需要结果,只需要稳定。
… …
离京之日,并无多少友人相送。凌云来到了他的病榻前。
这位天剑门宗主,如今的武林盟主,看着挚友苍白消瘦、气息奄奄的模样,眼中充满了痛惜。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郑重:
“辛诚。”
“还记得你我初遇之时,我曾问过你,‘诚’为何物。”
“今日,你我即将分别,我凌云,以友人之名,再问你一次——”
“诚,究竟为何物?”
他知道,辛诚此刻的困境,非外力所能解救。这是信念的崩塌,是道路的迷失。他能做的,唯有以此问,敲响挚友心中最后的警钟,能否醒来,全靠他自己。
辛诚躺在马车里,双目无神地望着晃动的车顶,对于凌云的问题,他嘴唇翕动,终究没能给出答案。
凌云深深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随即转身,飘然离去,返回他的宗门,他的江湖。他也有他的路要走。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了这座承载了无数荣耀、权谋、梦想与破灭的京城。
车厢内,辛诚蜷缩在锦被之中,窗外是北地渐行渐远的萧索景象。江南的杏花烟雨,似乎还在遥远的天际。
胜利者的光环已然褪去,留下的,只是一个道心破碎、前路迷茫的孤独灵魂。
民为天?
至诚之道?
在龙炮的轰鸣与帝王冰冷的权术面前,这一切,似乎都成了一个苍白而遥远的笑话。
他的“诚”,该归于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