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如血浸染。
铁壁关外,郡王大营的喧嚣达到了顶点。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铁摩擦声和沉重如闷雷的脚步声,数百架经过改装的“雷火巨犀”被缓缓推至阵前最突出的位置。
这些钢铁巨兽的背部或肩部,都被粗暴而坚固地加装了火炮。有些是缴获自神机营的弗朗机、将军炮,有些则是北冥归墟自行铸造的、更为粗犷厚重的短管巨铳。炮身被巨大的铁箍、锁链和铆钉死死固定在机关兽的躯干上,连接处布满粗糙的焊接痕迹和加固的钢条,显得狰狞而丑陋,充满了某种不顾一切的、纯粹为了毁灭而生的暴力美学。
它们如同移动的钢铁炮台,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扭曲的阴影,黑洞洞的炮口齐齐指向远处的铁壁关,沉默中酝酿着毁灭的风暴。更多的常规机关兽——“钢鬃战狼”、“焚城炎蝎”、“震地雷蛛”以及数量庞大的步兵方阵,在这些“炮犀”后方展开,密密麻麻,铺满了关前所有的空地,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旌旗招展,其中那面最为显眼的玄色王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直指铁壁关。
意图,昭然若揭。
明日,总攻!
… …
铁壁关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戚将军登上了破损不堪的关楼,面对着下方广场上集结的、仅存的守军。将士们衣甲染血,面带疲惫,许多人身带伤残,但眼神中,大多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
“将士们!”戚将军的声音嘶哑,却如同洪钟,在关墙上下回荡,压过了风声,“废话,老子不多说了!”
他环视着那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的脸庞,目光扫过他们身上斑驳的伤痕和破烂的征衣。
“外面!是数万想要踏破此关,屠戮我等亲族,祸乱我等家园的钢铁怪物和一个疯子!”
“我们身后,是什么?!”他猛地回身,指向关内,指向那中原的方向,“是你们的父母妻儿!是万亩良田,是千家灯火!是咱们用血汗守护的大明江山!”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惨烈:
“关在,人在!”
“关破,人亡!”
“没有退路!唯有死战!”
“让那些铁疙瘩和叛贼看看,我大明儿郎的骨头,有多硬!血,有多热!”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直白、最残酷的誓言。回应他的,是数千将士压抑到极致后,猛然爆发出的、震天动地的怒吼:
“死战!死战!死战!”
声浪滚滚,冲上云霄,与关外那冰冷的金属肃杀遥遥对峙。这是人类意志在面对毁灭洪流时,所能发出的最后、也是最悲壮的强音。
… …
做完战前动员,戚将军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了后营那座看守森严的帐篷前。
他挥退了守卫,亲自掀开了帐帘。
辛诚依旧蜷坐在角落,凌云和秦烈焰守在一旁,神色凝重。外面震天的“死战”之声,似乎并未能穿透辛诚封闭的心防。
戚将军看着辛诚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痛惜,有无奈,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辛大人,凌盟主,秦女侠,”他沉声开口,“委屈三位了。从现在起,你们自由了。”
凌云和秦烈焰皆是一怔。
戚将军的目光落在辛诚身上,语气带着一种卸下重担后的平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此战之败,非君之过也。是老夫无能,是郡王太过老辣。你已尽力,不必再为此自责。明日……关破在即,是去是留,三位自行决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