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她就站在旁边,听着小儿子叽叽喳喳,听着婆婆那刻意轻快的声音,也听着大儿子过分平静、过分礼貌的回应。
那声“妈妈”钻进耳朵,她喉咙一紧。想问的话很多:“身体到底怎么样?”“哪儿不舒服?”“现在真好了吗?”可话堵在喉咙口,就是出不来。
她想起上回争吵时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想起这孩子后来看自己时那双越来越沉默的眼睛。
她怕。
怕一问,就显得自己之前太冷漠;更怕得到的答案,是自己承受不起的严重。婆婆既然含糊过去,也许……没那么糟?
最后,所有翻腾的情绪,都化成了退缩和生硬。
她觉得现在说什么都假,都别扭。算了,就这样吧。别问,别深究。
“……嗯。”
她迟疑了一下,才接着说,声音干巴巴的,“在奶奶那边……听话,照顾好自己。”
语句短得生硬,说完,便是更长的沉默,仿佛无话可说,也觉得无需再说。
“嗯。”牧尘也简单地应了一声。
然后,电话那头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挂了。
牧尘把传出忙音的话筒放回机座上,对会计老陈点了点头。整个过程,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没有因为母亲那近乎敷衍的冷淡,流露出半分失落或难受。
向奶奶一直紧盯着他的神色,心悬得老高。她太清楚这孩子对母亲那份复杂又脆弱的念想,生怕张秀这态度,又在他心里割一刀。
可她没有看到预想中的受伤。只有一片平静。
那不是强装的镇定,也不是麻木。而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就好像刚才通话的,真是个只需保持礼貌的陌生人。
母亲的态度,似乎已激不起他心湖半点涟漪。
向奶奶松了口气,心头的忧虑却更深了。孩子是坚强了,还是……把某些部分,彻底封起来了?
她把这不安压下去,面上不显,只伸手揽住牧尘的肩膀,柔声道:“打完了?回家,奶奶给你蒸碗蛋羹,搁点虾米,香。”
牧尘点点头,跟着她往外走。
阳光拉长他们的影子。神木的叶子在风里沙沙响。
电话线两头,短暂的喧闹后,各回各的日常。而在牧尘平静的外表下,一些东西正缓慢地沉淀、改变。
与弟弟连接的热流,与母亲隔开的冰层,自身与世界之间那层变薄却未碎的膜……所有这些,混着神木的滋养、发间晶体的微光、眉心契约的印记,正悄悄塑造着一个与三天前,已然不同的牧尘。
他的修复与成长,从来不只是身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