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义潮……独自守着新野、穰城……”
每说出一句,他的声音就低沉一分,脸上的血色也褪去一分,但眼神却愈发坚定。
这些消息,任何一个都足以击垮一个寻常的统帅,但当它们如同冰雹般接连砸下,反而催生出一种物极必反的韧性。
他目光转向周瑜,带着由衷的感激与托付:“公瑾,辛苦你了。若非你临危受命,稳定大局,安排南下……我等恐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他知道,在他昏迷的这段日子里,是周瑜撑起了这片即将倾覆的天。
周瑜躬身:“此乃瑜分内之事,亦是义之所向。”
邓安点了点头,强撑着想要坐起,袁年和亲兵连忙上前搀扶。
他靠在榻上,沉默片刻,下令道:“厚葬志才。寻一处山明水秀之地,立碑铭文,他……当得起。” 提到戏志才,他声音终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很快被压下。
随即,他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与决断:“你们都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众人知他需要时间消化这巨变,默默行礼退下。
袁年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也被他用眼神示意离开。
营房内,只剩下邓安一人。
外面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
他低头,看着自己包扎厚实的左肩,那里依旧隐隐作痛,提醒着他之前的惨败与濒死。
脑海中,张清爽朗的笑声、戏志才咳嗽着分析局势的样子、袁崇焕沉稳的眼神、徐庶决然掷剑的身影……一一闪过,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墓碑与囚牢。
中原全失,猛将凋零,谋士折损,强敌环伺……他几乎一无所有了。
然而,奇怪的是,预想中的崩溃并没有到来。
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在昏迷中经历了无尽的混沌与煎熬后,某种东西仿佛被淬炼了。
极致的绝望之后,反而生出一种破而后立的清明。
他抬起未受伤的右手,缓缓握紧,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活着……就好。”
“只要还活着……”
他低声自语,眼中那冰冷的平静,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坚韧的东西所取代。
那不是意气风发的雄心,而是背负着无数牺牲与失败,从地狱边缘爬回来后,一种更为可怕的冷静与决绝。
他需要思考,静静地思考。
思考如何在这看似绝境的荆南,为身后这数万追随他至此的人,杀出一条生路。
过去的荣耀与错误都已成云烟,现在,他必须面对这个烂到不能再烂的摊子,做一个真正的……掌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