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的梅雨季来得猝不及防,连日的阴雨把日情报甄别处的办公室浸得发潮,连卷宗上都蒙了层薄薄的霉斑。
陈默把刚收到的华北情报扔在桌上,纸张因潮湿皱成一团——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收到延误的报告,一科的日军动向分析晚了两天,三科的资金核查更是错漏百出,连日军间谍的联络暗号都译错了两个字符。
“处座,这是各科上周的任务完成统计表。”
李伟撑着伞冲进办公室,裤脚溅满泥点,手里的报表被雨水打湿了边角,“您看,四个科室有三个没达标,一科最慢,三科错误最多,只有我们四科……哦不,机要科按时完成了。”
陈默接过报表,目光扫过“一科完成率60%”“三科错误率15%”的红色数字,眉头拧成了疙瘩。
军统初建,戴笠天天盯着情报效率,毛人凤又在一旁虎视眈眈,再这么拖下去,不仅他这个处长要挨骂,甄别处的位置都可能保不住。
更重要的是,效率低下会延误情报传递,万一错过日军动向,后果不堪设想。
“召集所有科室负责人,十分钟后开会。”
陈默把报表拍在桌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李伟刚要转身,又被他叫住:“把赵科员和孙科员也叫来,他们现在是中立派里的骨干,听听他们的意见。”
十分钟后,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张科长叼着烟,跷着二郎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二科胡科长和三科王科长低着头,不敢吭声;赵科员和孙科员坐在角落,眼神里满是紧张。
陈默把统计表甩在桌上,声音冷得像窗外的雨:“各位自己看看,这就是我们甄别科的效率!戴老板昨天还问我,为什么日军华南增兵的情报还没分析出来,我都没法回答!”
张科长吐了个烟圈,慢悠悠地开口:“陈处长,不是我们效率低,是人手不够啊。一科既要管华东,又要帮三科复核,哪忙得过来?”
“人手不够?”陈默冷笑一声,“上个月给你调的赵、孙两位科员,难道是摆设?我看不是人手不够,是人心不齐,有人故意在拖后腿!”
这话戳中了张科长的痛处,他猛地站起身:“陈处长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故意拖慢进度?”
“是不是故意的,你心里清楚。”
陈默盯着他,眼神锐利如刀,“三科的资金核查,明明有你科里的人参与复核,为什么还会译错暗号?我看是有人不想让情报准时送上去!”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知道陈默在指桑骂槐——张科长是毛人凤的人,三科王科长也和毛人凤走得近,这两人故意拖延,就是想给陈默难堪。
胡科长见状,连忙打圆场:“陈处长,其实也不全是人手的问题,主要是分工太乱,有时候一科的活推给三科,三科的又推给二科,最后谁都不知道该干谁的。”
“说得对。”
陈默顺势接过话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整顿方案,“从今天起,细化分工:一科专管华东、华中日军动向,二科负责间谍联络方式分析,三科紧盯资金流向,机要科保留汇总和复核权。每个科室设两名复核员,一份情报必须经过科室负责人和复核员双重签字,才能提交给机要科。”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张科长身上:“另外,建立问责制,哪个科室出了错,负责人和复核员一起受罚;延误超过一天,扣发当月奖金。”
张科长脸色铁青,刚要反对,陈默却抢先道:“这是戴老板默许的方案,谁要是觉得不合理,可以直接去找戴老板说。”
这话堵得张科长说不出话,只能悻悻地坐下。
陈默接着说:“为了提升效率,我决定调整人事——李伟,你兼任机要科和一科的临时负责人,赵科员任二科复核组长,孙科员任三科复核组长。”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李伟兼任一科负责人,等于把张科长的权力架空;赵、孙两人升任复核组长,直接掌握了情报的“生杀大权”,这明摆着是在扶持戴笠一派的势力,削弱毛人凤的人。
散会后,张科长气冲冲地去找毛人凤告状,却被毛人凤拦了回来:“现在戴笠盯着甄别处,陈默又是他的人,你别硬碰硬。先忍着,等他出了错,我们再动手。”
张科长虽不甘心,却也只能作罢。
整顿方案推行的第一天,就遇到了阻力。
三科的刘科员和王科员——两人都是毛人凤安插的眼线,故意把日军间谍的资金流向报表填得乱七八糟,还拒绝赵科员的复核要求:“我们是三科的人,凭什么要你一个二科的来管?”
赵科员无奈,只能去找陈默。
陈默听完,直接带着李伟去了三科办公室。“刘科员,王科员,把报表拿出来我看看。”陈默语气平淡,眼神却带着压迫感。
刘科员磨磨蹭蹭地拿出报表,上面的数字东倒西歪,关键数据还被涂改过。
“这就是你们做的报表?”
陈默把报表摔在桌上,“日军间谍的资金从上海流向南京,你们写成流向北平;金额少写了一个零,这要是报上去,行动科按这个情报去抓人,抓错了谁负责?”
刘科员梗着脖子:“我们……我们一时疏忽,改过来就是了。”
“疏忽?”陈默冷笑,“上个月译错暗号是疏忽,这个月填错报表也是疏忽?我看你们不是疏忽,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