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诚不疑有他,吩咐宪兵:“把‘宁字一号’柜整箱搬走,到会议室分类,省得陈科长来回跑。”
宪兵应声动手。陈默心里叫苦——若档案离柜,组织便无法凭“△”识别营救对象。
他急中生智,忙道:“搬动容易乱序,不如我随柜过去,现场登记。”
李诚一想也对,点了头点:“我等着你。”
铁柜被推到会议室,长桌已摆好编号牌。
陈默趁机把“△”档案一件件排在最右侧,又在记录簿上故意把“△”写成“重点”,顺手把“非△”填得密密麻麻——用作疑兵。
……
他正要离开,门外脚步杂沓,接着传来李诚的声音:“陈科长,戴老板让你在‘行动空白逮捕令’上签字!”
陈默心头一紧,空白逮捕令——意味着可先抓人后补罪!
他迅速把钢笔里的纸条含入口中,借咳嗽低头,用舌尖把蜡丸顶到齿根。
门打开,李诚带着两名宪兵进来,手里还捧着一摞盖有鲜红“委员长”章的空白公文。
“陈科长,签字吧,抓多少人,你写数字就行。”李诚笑得意味深长。
陈默强忍怒意,提笔在“逮捕数量”栏写下“壹佰”——既不能太少(显得无能),也不能太多(避免滥杀)。
李诚在一旁抽烟,见陈默记录得很详尽,也很佩服:“陈科长做事,戴老板肯定会放心的。”
陈默写完,抬头“随意”问:“行动队何时出动?”
“明晚12时,统一口令‘青锋’,宪兵、警备、便衣同时动手。”李诚压低了声音,“南京这边,由你带队,首功莫属!”
陈默含笑点头,把空白逮捕令递回,转身时,却觉后颈一阵冰凉——那是死亡的风,正掠过沪宁线,扑向无数沉睡的同志。
宪兵把档案推回库房,陈默已默记312人名、住址、活动规律。
他借口“上厕所”,到洗手间掏出微型笔记本,用铅笔狂写,手指因用力而发白。写罢,他把纸条含入口,白蜡外壳瞬间融化,纸条滑到齿根,随时准备吞毁。
陈默回到宿舍,关紧门窗,把自己默记的“完整抓捕底册”逐字誊写,再用米汤加密,分成三份:
1 夫子庙老茶馆(地下交通)
2 英国领事馆布朗先生(外交邮袋)
3 青帮冯老七(水陆掩护)
写完,他吹灭灯,和衣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南京城的夜喊声此起彼伏:小贩叫卖、黄包车铃、远处兵营的号角……一切如常,一切又都将不再如常。
月光透过百叶窗,照在桌上的空白逮捕令——那上面,“壹佰”两个数字,像两摊未干的血,刺目得让他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