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00,霞飞路尽头。
陈默把风衣领子竖到最高,快步穿过两道横巷,确认身后没有“尾巴”,才拐进一条幽暗的弄堂。弄堂尽头是一盏15瓦的电灯,灯下挂着一块斑驳木牌——“钢笔先生信局”。木门半掩,他屈指轻叩三下,一长两短。
柜台后,花白头发的老先生推开账本,露出一只抽屉。陈默把折成指甲宽的纸条放进去,低声道:“加急,明早六点前送到。”
“风雨太大,邮资加倍。”老先生头也不抬,把抽屉推回,发出清脆的“咔哒”——暗号已接收。
纸条上只有一行数字:“3?154?072?11”
对应《唐诗三百首》页码、行、字,译出来便是:
“军火改道,凌晨两点,沪西苗圃。”
冯老七果然没说实话——真正的军火不在铁路,而走水路。陈默把呢帽压得更低,转身没入雾中。
清晨7:00,怡和洋行三楼。
陈默端着咖啡,立在窗前看黄浦江。江面浮着一层柴油光,像一面裂开的镜子。史密斯突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盖有“绝密”字样的卷宗。
“陈经理,戴先生急电。”史密斯用钢笔敲敲桌面,“昨夜线报,共党可能于今晨劫持我方军火。你立刻随我去码头,把‘医疗器械’转运到法租界兵营。”
陈默心里一沉:组织截船的计划尚未布置,若此刻被史密斯拉去现场,极易撞车。
他面上却浮出受宠若惊的笑:“荣幸之至,但洋行上午要与棉商签年度合约,我若缺席,对方恐生疑虑。”
史密斯眯眼打量他两秒,忽地笑了:“好,你留下。不过——”他掏出一枚铜质徽章,“这是临时通行证,下午四点前,你必须带合约副本到兵营备案,否则按军法论处。”
徽章冰凉,像给脖子套上一圈隐形绞索。陈默双手接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9:00,洋行门口。
春雨细如丝,一辆黄包车停在阶前。车帘掀开,走下一位穿淡青色旗袍的年轻女子,手里拎一只小藤箱,乌发用玳瑁簪低低挽住,露出细白后颈。
她抬头望向洋行招牌,眸光澄净,却带着机警——正是沈兰,代号“表妹”。
陈默快步迎下台阶,用事先对好的台词:“兰兰?真是你!”
沈兰的嘴角弯出恰到好处的惊喜:“表哥!阿娘说你在上海发达,我还不信。”
两人相拥一秒,迅速分开。陈默顺手接过藤箱,指尖在她腕侧轻点三下——“安全”。沈兰眨眨眼,表示收到。
史密斯站在旋转门内,把这一幕尽收眼底。
陈默领人上前:“史密斯先生,这是我表妹沈兰,南京分行推荐,少尉会计,特来报到。”
史密斯伸手,金丝眼镜后闪过一丝锐光:“沈小姐,欢迎。怡和需要像你这样有军方背景的人才。”
沈兰礼貌握手,掌心却暗暗发力,让史密斯感到她指间的薄茧——那是常年握枪留下的。她温声应答,伦敦音纯正,毫无破绽。
10:10,洋行资料室。
陈默借“带新人熟悉档案”之名,与沈兰独处。百叶窗半合,光线切成一道道横线,落在两人之间。
沈兰从藤箱底层摸出一盒“脂粉”,掀开镜面,底下却是微型发报机:“功率5瓦,有效距离3公里,可与‘霞飞路咖啡馆’二楼阁楼直接通联。”
陈默把凌晨更新的军火路线写在小票上,塞进粉盒夹层:“今晚十点前发出,让组织改道拦截。”
沈兰点头,又递来一张透明胶片:“南京最新密令,戴笠拟于工人游行当日实施‘血帽计划’——嫁祸共党炸毁租界电站,借此全面清剿。执行人:史密斯。”
陈默盯着胶片上暗红的“血帽”二字,后脊窜起一阵凉气。若电站被炸,死伤必众,租界洋人势必报复,工人运动将遭灭顶之灾。
“必须让史密斯的阴谋提前曝光。”他声音低哑,“而曝光人,不能是你我。”
沈兰挑眉:“借刀?”
“借洋人的刀。”陈默指尖轻叩桌面,“英捕房最恨他人越界执法,若让他们先拿到史密斯运送炸药的证据,戴笠只能断尾求生。”
午后1:00,礼查饭店的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