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洛阳皇城禁卫军暗部的死士——极为相似。”
曹昂心头一震。
郭嘉低声道:“皇帝……难道……”
“不。”素窈果断否定,“绝不是皇帝。”
她抬眼看向二人:
“但——确实是皇帝身边的人。”
“宫中暗部,不可能越过陛下私自调动。”郭嘉眯眼。
“也未必。”素窈淡声道,“宫中权力复杂,皇帝年纪轻、又太信身边某些旧臣……很多东西,是瞒得过去的。”
曹昂低声道:“你怀疑谁?”
素窈摇头:
“我暂时没有证据说名字。但可以肯定一点——”
空气悄然紧绷。
“有人想挑起曹家与皇帝之间的裂缝。”
“刺杀曹操,是为了让陛下背锅。”
郭嘉冷笑:“借刀杀人,借口生疑……倒是腔调极高的谋略。”
曹昂拳头微紧:
“如果陛下被误导……曹家就成了‘反叛之相’。”
素窈点头:“这正是幕后想看到的。”
郭嘉话锋陡转:
“刺杀曹操,我能理解。
但刺杀你——掌门,你可想过原因?”
素窈沉默片刻,说:
“因为我知道的太多。”
郭嘉:“不够。”
素窈抬眼,眼中一丝寒色:
“——因为我与曹家交好。”
曹昂脸色微变。
素窈继续,
“在幕后者眼里,只要我在,就能帮曹家查出真凶,就能让曹家与皇帝继续亲密无间。”
“所以他们必须现在动手。”
郭嘉轻轻呼出一口气:“这倒像是洛阳某些旧贵族惯用的方式。”
曹昂:“你怀疑世家?”
“不能排除。”素窈道,“但也不能只看世家。”
她的声音低而冷:
“这次袭击的队伍太精锐。
是宫中暗部的体系。
世家想调动他们,难度太大。”
郭嘉的手指敲得更急:
“那就是……陛下身边的人。”
曹昂的表情比郭嘉更沉:
“若这人能掌控宫中暗部……”
“他的位置绝对不低。”郭嘉说。
素窈:“此人已准备许久,且布局极深。他想挑起的是——曹家与皇帝的根本对立。”
曹昂冷声道:
“那我偏偏不让他得逞。”
素窈望着他,眸色柔和了一分:
“所以我冒着命回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们——”
“谨慎,但不要退缩。”
“不要躲避皇帝,不要疏远。越疏远,越让他们得意。”
郭嘉笑了:“掌门,你这话,比我说得都漂亮。”
曹昂点头:“你的意思是——不只要继续保持亲近,还要更进一步?”
素窈:“是。”
她轻轻抬起玄霄剑,剑光微闪:
“越是有人想让你们与皇帝分裂,你们越要站到皇帝身边。”
“让幕后之人……所有谋算都落空。”
郭嘉叹道:“不愧是掌门。”
曹昂沉声:
“我明白了。
既然有人暗中挑拨,我们就光明正大堵住这条路。”
素窈缓缓起身:
“我也是这个意思。”
那一夜,他们三人彻夜未眠。
素窈分析刺客的动作与毒药残留;
郭嘉则用沙盘推演洛阳宫中各派势力;
曹昂则写下一封封要次日发出的密信——
要送给曹植,要送给洛阳宫中几位值得信赖的大臣,要送给皇帝自己。
外面的雨渐停,天边泛起一点鱼肚白。
烛火燃尽,只剩下一根香灰即将断裂。
郭嘉撑着额头,疲倦却兴奋:
“原来天下局势……才刚开始变得有趣。”
素窈站在窗边,看天光渐亮,低声道:
“幕后的人不会善罢甘休。
这条路,只会愈来愈险。”
曹昂走到两人身边,语气沉稳坚定:
“那就走下去。”
“不是为了曹家。”
“是为了天下不再被人当成赌注。”
素窈微微一笑,目光清冷又有光:
“好。”
邺城,夜半。
曹昂批阅完一份密报,刚想合卷,桌前的侍卫忽然敲门:
“世子,有紧急快信,自逍遥山送来,是魏公亲笔。”
曹昂心口一震。
父亲?
曹操退隐后极少写信,就算写,也多是平静随意的家常问候,从不会让快骑连夜急送。
曹昂立刻起身,接过信件。
封口的印泥仍带着山林草药气息,显然信刚写不久。
他深吸一口气,点灯展信。
烛火摇曳间,一行行熟悉而锋利的字迹跃入眼中。
昂儿:
你见信时,为父应已登山休养。
但此事须你立刻处理,不可缓、不可疑。
近日之刺杀,绝非寻常小人所为。
为父虽已退身,但有人欲趁此时试探曹家之虚实,是明摆着的。
他们以为我老矣、退矣、可欺矣。
这第一刀,是对为父;
第二刀,将对你们兄弟。
第三刀——
恐怕便要刺向整个曹氏势力。
读到此处,曹昂指尖微紧。
烛火跳动,映出他眼底的肃杀。
他继续往下读。
昂儿,你须明白——
天下未稳,曹家却立在潮头。
你与两弟皆在要位,虽得民心,却更易引人忌惮。
为父已退,你们三兄弟,若无外援,则势必被孤立。
故为父思虑再三——
与东吴联姻,是必走之棋。
曹昂心口“咚”地一跳。
父亲竟如此明言?
我知陛下不愿曹、孙两家联姻。也知陛下此举,并非坏心。
陛下年轻,心怀天下,亦对你弟植儿有情,有你陪伴,亦信曹氏。
但陛下太年轻。
与他对立者,却都老练狡猾。
他们会利用陛下的善心。
会利用陛下对曹家的依赖或怀疑。会利用陛下的每一句话、每一次沉默。
曹昂读到这里,内心莫名沉重。
然后,他看见了更沉的部分——
为父虽不愿疑陛下,但——
刺杀之事,牵动宫中暗部,不可尽凭陛下之言。
你可以忠陛下。
但不能太忠。
这句话像冷刀压在纸上。
曹昂抬头,神情第一次出现了明显震动。
郭嘉在一旁沉默看着他的反应。
曹昂继续读。
若陛下不同意曹家与孙家联姻,你先劝。
若劝不动——
则逼。
陛下须知:曹氏虽退隐其主,但势力犹在。
曹不示弱,是为保天下;弱了,天下反乱。
东吴联姻,能巩固天下三足,使南方不敢动,亦可令觊觎曹家者收敛。
若陛下明白此理,则天下安;
若陛下不明白——
你须让他明白。
曹昂手心微微发凉。
他从小到大,从未见父亲写过这样的话。
曹操,这个退隐的老人,此刻展现出的,却是一个仍能影响天下、仍能一怒震诸侯的枭雄力量。
信的最后一段却忽然转为平静。
昂儿,你记住,为父从未后悔将你立为继承者。
你善良,稳重,有担当——
但天下不是讲道理的地方。
为父退隐,而你必须向前走。
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也不要在大义之下失了自己的命。
立身处世,不是非忠即逆。
忠陛下,是为天下;不“太忠”,是为曹家……也是为陛下自己。
乃父手书。
夜半草草,不及润色。
信收尾处是带着雨痕的笔墨。
曹昂看着这些字,喉咙一紧。
郭嘉缓缓收回目光,长叹:
“世子……主公这一信,比任何一道军令都沉重。”
曹昂扶额:
“父亲……竟怀疑陛下?”
郭嘉眼底光芒深沉:“怀疑,不代表断言。
但魏公经历天下风浪,自然知道——
‘刺杀’牵动皇城暗部,不可能只是巧合。”
他看向曹昂:“世子,魏公要你的是‘既要靠近皇帝,又不要被皇帝牵制’。”
曹昂沉声:“……走独木桥。”
郭嘉微笑:“走得好,你是天下最稳的继承者;走得不好——便是天下最危险的人。”
侍从退去后,曹昂独自坐在烛火前。
他反复看信,每看一次,内心便沉一分。
父亲退隐,天下正在试探曹家的底线。
东吴联姻,是父亲要他扳回的一手棋。
而皇帝——他不能重伤对方的心,却又不能完全信任。
他捂着额头,闭上眼。
脑海中浮现皇帝对他曾经的信赖、温和的语气,也浮现弟弟曹植在陛
父亲说——
“你可以忠,但不能太忠。”
曹昂轻声自语:
“父亲……孩儿明白。”
他缓缓抬眼。眼中已无犹豫。
“我会让天下知道——
曹氏虽退,其势未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