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二十一年的秋天,北京城在经历了鼠疫的洗礼后,正以一种全新的面貌迎接着收获的季节。曾经因疫病而萧条的街道,如今重现生机。沿街叫卖的小贩嗓音洪亮,商铺门前人来人往,孩童们在巷弄间追逐嬉戏。沈惊鸿推动的各项改革,在稳定了朝局、强化了军备后,开始从军国大事向民生细务延伸,一场关乎百姓日常生活的变革正在悄然发生。
这场变革虽不似新政那般轰轰烈烈,却如春雨润物,悄然改变着京城市井的点点滴滴。从个人卫生到日常起居,从女子私密用品到公共洗浴设施,一系列前所未有的新事物正悄然进入寻常百姓家。
沈府的书房内,秋日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入,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惊鸿站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桌前,正向苏卿卿展示几样新设计。桌面上摊开的图纸上,画着几样在这个时代看来颇为新奇的事物。
年过五旬的沈惊鸿鬓角已染霜白,但目光依然锐利有神。他先展开一张图纸,温和地对妻子说:“卿卿,你看这个。这是我设计的新式内衣裤,分为男女不同款式。女子的是胸衣与三角内裤,男子的是平角短裤与背心。全部采用京师蒸汽机工坊产出的细棉布缝制,贴身穿着,既舒适又卫生。”
苏卿卿身着淡紫色襦裙,虽已年近五旬,风韵依旧。她仔细端详着图纸,脸上微露诧异:“这……与寻常里衣大不相同。尤其是这女子胸衣,形状如此奇特……”
“正是与传统里衣不同。”沈惊鸿耐心解释道,“鼠疫之祸,让我们明白个人卫生的重要。贴身穿戴的衣物,更要勤换勤洗。这些新式内衣更加贴合身体,活动方便,且易于更换洗涤。”
他接着展开另一张图纸,苏卿卿只看了一眼,脸颊顿时飞起红晕。图纸上画的,赫然是女子月事时使用的物事,形状奇特,细节详尽,甚至连内部结构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这……夫君你为老不尊,怎会……”苏卿卿声音渐低,神色间既有羞涩,也有不解。她难以理解,身为内阁重臣、年过半百的丈夫,为何会亲自设计这等女子私密之物。
沈惊鸿却不以为意,温声道:“卿卿莫要害羞。鼠疫期间,我见你与女医们为病患操劳,日夜不休,却还要为这些私密之事烦心。那些反复使用的月事布条,既不方便,也不卫生。我便想着设计一种更卫生、更方便的月事带。”
他指着图纸详细解释:“你看,这里用柔软的棉布做衬里,中间是可更换的吸水垫,采用特殊处理的纸浆制成,吸附性强。两侧有细带固定,比现在反复浆洗的布条要卫生得多。最重要的是,这些吸水垫用过即弃,不必再反复使用。类似现在市面上的这种,但更加舒适安全。”
苏卿卿虽然羞赧,但作为医者,她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好处。反复使用的月事布条确实容易滋生细菌,在鼠疫期间这个问题尤为突出。许多贫苦女子因为无法及时更换清洗月事布,导致妇科疾病缠身,甚至因此降低了身体抵抗力,更易感染疫病。
“只是……”苏卿卿迟疑道,“这等私密之物,如何推广?世人对此事向来讳莫如深,女子们就是有心尝试,也碍于礼教不敢公然购买啊。”
沈惊鸿早有打算:“此事还要拜托夫人。你可先在和你要好的几位官宦之家的妇人之间试用,还有你创办的女子格物医学学堂中,那些女医和学生们思想开明,应当容易接受。待效果验证后,再通过医馆向百姓推广。至于制作和售卖……”
他微微一笑:“我让招募。这些女子通晓医理,明白卫生的重要性,且都需要谋生之道。这样既解决了女子的生计,又能让这些用品得以推广。工坊就设在城西,离你们的医馆不远,方便你时常去指导。”
苏卿卿思索片刻,终于点头:“既然夫君思虑如此周全,妾身愿意一试。说实话,作为医者,我深知现有月事带的不便。若是真能推广这种新式用品,对女子健康确是一大福音。”
在沈府的另一个院落,工匠们正在安装新式的淋浴设备。沈惊鸿将蒸汽供暖与淋浴系统结合,设计出了一套完整的洗浴方案。这个院子是沈惊鸿特意辟出的试验场所,旨在验证这些新式设施的实际效果。
“这里是锅炉间,”沈惊鸿向工部前来观摩的官员解释着,“用煤炭加热水,通过这些铜管输送到各个房间。打开这个阀门,热水就会从莲蓬头中洒下。每个淋浴间都设有排水口,污水会通过地下管道排出。”
工部水衡司主事赵文博好奇地试了试,转动黄铜阀门,温热的水流立刻从莲蓬头中洒下,水珠均匀细密,打在手上十分舒适。他不禁赞叹:“这比用浴桶方便多了!无需小厮抬水,随时可用热水沐浴,实在是巧思!”
“正是如此。”沈惊鸿点头道,“沐浴更衣,保持个人卫生,是预防疾病的重要手段。去岁鼠疫,太医院的统计显示,勤于沐浴的人群染病率远低于疏于清洁者。我打算先在内阁值房和六部衙门、军营中安装这套设备,让官员和将士们都能勤于沐浴。”
这时,一位年约五旬、须发花白的工部郎中王文卓提出异议:“沈阁老,这……恐怕不妥。医书有云,沐浴过频会损伤元气,开泄毛孔,易受外邪入侵。且休沐制度自古有之,五日一沐乃圣人之制,如此改动,恐违祖制啊!”
沈惊鸿正色道:“王大人可知,去岁鼠疫中,最先染病的就是那些个人卫生不佳的贫民区?跳蚤虱子最喜藏于污垢之中,传播疫病。再说,如今我们有肥皂,有热水,沐浴后及时擦干,已不会受寒。为了防疫,这些旧习也该改改了。”
他接着说道:“我已经请示过皇上,宫中也要安装这套设备。太医们也认为,保持清洁对预防疾病大有好处。皇上已经准奏,命我们先在几处试装,若效果良好,再逐步推广。”
王文卓仍面带忧色,但见沈惊鸿态度坚决,且已得皇上首肯,只好悻悻道:“既然皇上已准,下官自当遵命。”
沈惊鸿知他心中不服,也不强求,只是对众官员说:“诸位若有疑虑,不妨亲自试用。实践出真知,效果好过千言万语。”
几天后,在北京城最繁华的棋盘街上,一家名为“清雅阁”的店铺悄然开张。从外表看,这是一家售卖女子用品的普通店铺,陈列着胭脂水粉、梳篦镜奁等物,但实际上,这里售卖的都是沈惊鸿设计的新式卫生用品。
店铺后院,苏卿卿正在指导从女子格物学堂招募的女工们制作卫生巾。十余名女工围坐在长桌旁,桌上堆放着棉花、细棉布、纸浆垫等材料。
“这里的棉花要铺得均匀,外面的棉布要细密,但不能太厚,否则会不舒适。”苏卿卿仔细地讲解着制作要领,手中拿着一个成品做示范,“两侧的系带要牢固,但也不能太粗糙,以免磨伤皮肤。”
女工们虽然开始时都有些害羞,但在明白这些用品对女子健康的重要性后,都认真起来。她们多是鼠疫中失去丈夫的寡妇,或是家境贫寒的女子,能有这样一份工作实属不易。
一位名叫秀娘的女工小声问道:“夫人,这种月事带真的会比布条好用吗?”
苏卿卿温和地回答:“我亲自试用过,确实舒适许多,特别是中间的吸水垫,可以随时更换,保持干爽。你们也可以带些回去试用,感受一下区别。”
女工们闻言,纷纷点头,手上的动作更加细致了。
店铺掌柜是苏卿卿精心挑选的一位中年妇人,姓周,丈夫在鼠疫中去世,她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周掌柜做事干练,又懂得变通,在街坊中口碑甚好。
“夫人,”周掌柜向苏卿卿汇报,“按照您的吩咐,这些新式月事带先以舒爽带为名售卖。价格定在每包十文,内有五片吸水垫。这个价格普通百姓也负担得起。我们还准备了更精良的款式,用丝绸做面料,内填上等棉花,供富裕人家选购。”
苏卿卿点头赞许:“先不要大张旗鼓地宣传,通过口耳相传即可。若有女子来买,记得要讲解使用方法。特别是要强调,吸水垫使用两个时辰就应更换,用过的要妥善处理。”
周掌柜会意:“夫人放心,我会嘱咐伙计们,若有客人询问,定会耐心讲解。店铺后堂还设了一间小诊室,若有女子有妇科方面的疑问,可以悄悄咨询。”
与此同时,在城东的工业区内,另一家工坊开始批量生产新式内衣裤。沈惊鸿特意嘱咐,要用最好的棉布,做工要精细。工坊内,数十台新式缝纫机嗒嗒作响,女工们熟练地裁剪、缝制着各种款式的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