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的指尖在钟夏的掌心里变得半透明。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思绪正在流失,就像沙漏里的细沙,混进了另一人的记忆河流。这不是科幻小说里的意识上传,而是更古老的、血脉深处的纠缠。
“我害怕的不是消失,”她声音发虚,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是怕连‘害怕’这种感觉,都不再属于我自己。”
钟夏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他的体温透过皮肤传来,却让许一更加困惑——这温暖到底是谁的体温?她想起自己漫画里画过这样的场景:两个角色在暴雨中拥抱,分不清彼此脸上的水痕是雨水还是泪水。现在她才明白,那种模糊感有多可怕。
李鹿突然把手机屏幕怼到他们面前:“老宅的监控……东墙的砖块在流血。”
画面里,暗红色的液体正从砖缝渗出,组成了新的倒计时:46小时59分。血字下方,慢慢浮现出一行小字:“回不回归,由不得你们选择。”
许一的后腰突然一阵剧痛,她撩起衣角,发现那个银色的胎记正在蠕动,像活物一样伸展出细小的触须,与钟夏锁骨的伤痕连接在一起。这不是科幻,这是诅咒,是家族血脉里代代相传的烙印。
“记得奶奶说过的话吗?”钟夏的声音也开始飘忽,“她说许家的双生子是月亮的碎片,月圆之夜必须重合。”
许一当然记得。小时候她总以为那是童话,现在才明白是警告。她试着回忆童年独处的片段,却发现每个记忆里都有钟夏的影子——不是后来相遇的钟夏,而是更早的、如同镜像般存在的另一个自己。
印刷机吐出的最后一张纸,是手写的日记残页,墨迹斑驳:
“今天孩子们又同步发烧了。医生查不出原因,但我知道,是月亮在召唤他们。妻子哭着问要不要送走一个,我拒绝了。既然命运让他们共生,就该一起面对。”
署名日期是1989年中秋,正是许一和钟夏七岁那年。她突然想起那个中秋节,自己莫名其妙对着月亮哭了整晚,而钟夏——她现在能感觉到——在城市的另一头,做着同样的事。
最让她恐惧的不是这些灵异现象,而是她发现自己正在失去“独自恐惧”的能力。就连此刻的恐慌,都像是两人份的。
“如果我们现在逃跑呢?”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钟夏苦笑着抬起手腕,表面的蓝墨水已经凝固成锁链图案:“从发现真相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在镜屋里了。”
许一这才注意到,印刷厂墙壁的裂缝中渗出无数面碎镜,每一面都映出他们扭曲的倒影。那些倒影的动作并不完全同步,有的在哭,有的在笑,就像不同时间线上的许一和钟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