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这里是b市,他从小长大的地方,虽说离家出走多年,但微草、皇风两支战队的主场又都在这儿,每年少说也要来个两三回,这片地方的大街小巷熟得很,闭着眼睛都能摸到路。
要说最地道的涮羊肉,那得是大肚铜锅加炭火,锅一上桌,就自带一股红红火火的烟火气。汤底极为简单,不过是葱段、姜片、几片口蘑、几粒枸杞,不抢味,只为衬托羊肉本身的清鲜。
正因如此,食材便成了成败的关键。选羊要选内蒙羔羊,部位要挑上脑、黄瓜条、磨裆这些嫩处,刀工更要薄如蝉翼、匀如纸片。这家店能屹立几十年不倒,靠的就是那一刀刀精准、一片片鲜嫩的好羊肉。
江语纯刚落座,手机铃声就响了,她边起身往外走边回头喊:“谁来帮我调个蘸料呗?”
“哎哎哎,我来我来!”魏琛抢着伸手去拿她的碗。
叶修却眼疾手快,轻松把碗截胡了过去,淡淡瞥他一眼:“你会调吗?”
“这有什么不会的?”魏琛不服,“不就搅和搅和嘛!”
可等他看清叶修的动作,却是不得不服——原来调小料,也是门手艺。
魏琛他们习惯用香油蒜泥,那是川渝吃法。可老北京涮肉,只认芝麻酱。
叶修自己吃的便是纯芝麻酱,浓香中带一丝微妙的焦苦,外地人常觉得怪,他却很喜欢这种味道。
但他给江语纯调的,却是更温和的“二八酱”——八分芝麻酱打底,二分花生酱调和,香气柔润,还透着若有似无的甜意。
再添一勺韭菜花提鲜,半块腐乳增香,点几滴虾油、少许料酒去膻,最后轻淋一圈辣椒油……
一碗层次分明、香气扑鼻的蘸料,便成了。
铜锅底下,一笼炭火红得正旺,锅中清汤翻滚,白雾氤氲。好几大盘手切羊肉摆在中央,红白相间,薄如蝉翼。
这样的羊肉,筷子一挑,透光见影,哪怕多煮几秒也不老,瘦肉嫩而不柴,肥肉润而不腻,鲜香扑鼻。桌上众人吃得眉开眼笑,连话都顾不上说。
唯有赵杨盯着叶修碗里那浓稠的芝麻酱,一脸狐疑:“这玩意儿……真好吃?”
“好吃啊。”叶修夹起一片羊肉,在麻酱里轻轻一滚,“吃涮羊肉,就得配麻酱。不过,你们不一定吃得惯。”
江语纯立刻点头附和,眼睛亮亮地给叶修比了个大拇指:“叶队这调料手艺,真绝了!”
她的余光扫过叶修捏着筷子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连最寻常的动作都像在雕琢一件艺术品,好看得过分。
锅里的羊肉片如雪浪般翻腾,咕嘟咕嘟冒着勾魂摄魄的香气。江语纯夹起一片,裹满蘸料送入口中——
鲜嫩滑润的肉质瞬间被浓郁醇香的酱汁包裹,芝麻的坚果香、腐乳的咸鲜、韭菜花的微辛层层叠叠涌上来,随后在舌尖炸开,暖意一路直冲脑门。
这样一口接一口,根本停不下来,这大概就是冬天最熨帖、最惬意的时刻了吧。
旁边几个人看得心痒,也学着蘸了蘸麻酱。他们以前不是没试过这玩意儿,但总觉得那股厚重的油香混着微苦的焦味,实在难以下咽。
可既然江老板和叶修吃得这么香,难道是这家的麻酱比较好吃?
他们满怀期待地咬下,结果下一秒,表情齐刷刷僵住,嚼也不是,咽也不是,最后几乎是皱着眉头硬吞下去的。
不是……这哪里好吃了啊喂?难道大家的味觉不一样吗?
魏琛猛灌一口酸梅汤,才算把满嘴芝麻酱的糊味给压下去,嘴里嘟囔:“服了,京爷就是京爷……”
叶修耸耸肩,又夹一片羊肉:“早提醒过你们,不一定吃得惯的。”
江语纯把糖蒜碟往中间推:“腻了就吃这个。”
白瓷小碟里,糖蒜晶莹透亮,像浸了蜜的小雪球。苏沐橙夹起一颗,咬开“咔嚓”一声,酸甜的汁水四溅,清爽直抵舌尖,方才的油腻感顷刻消散无踪。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江语纯笑道,筷子却也是一刻没停。一片羊肉在蘸料碗里轻轻一滚,裹满麻酱送入口中,眉眼舒展,满是满足。
众人看着这对“麻酱同盟”,只能无奈摇头——
口味这东西,果然强求不来。
窗外寒风呼啸,屋内炭火微红,铜锅咕嘟作响,像一幅暖色调的静物画。
这一刻,竟莫名让人觉得,连空气都温柔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