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降临阈口”的裂纹在空中交错扩散,整片天穹像被无形之手从内部撑开,发出沉闷而缓慢的裂响。
那声音不属于物质世界,不似雷,不似风,而像是某种宏大意识在从遥远的彼岸缓慢苏醒。
绫罗心握剑的指节微白。
“他们到底想让什么东西……降临?”
白砚生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视线始终停在天穹上那逐渐扩大、却极不稳定的裂口。那不仅是空间破损,更像是“概念层”的扭曲,裂口边缘不断蒸腾出不属于此界的光雾。
“不是实体。”他终于开口,“至少现在不是。”
绫罗心一怔:“不是实体?那是——”
白砚生淡淡道:“是‘规则片段’。”
这句话让绫罗心甚至忘了呼吸。
规则片段——
不是力量,不是生灵,而是一种能够直接改变世界底层运转规律的“源式碎星”。哪怕只有指甲大小的碎片,也足以让一片州郡的天地法则错乱成灾。
更何况……
眼前这一口降临阈口的规模,还在持续扩大。
天空深处隐隐出现第二层影像——像是一片荒芜之海,又像是由无数破碎世界拼接成的废墟浮空。
裂界正在靠近。
绫罗心低声问:
“影幕庭……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引进来?”
白砚生却看得更远。
“他们不是要引进来。”他道,“他们是在‘倒转引导’。”
绫罗心:“倒转?”
“他们想让这个世界……与裂界共鸣,使裂界主动投射自身。”
他的语气冷静,但背后的含义……让人头皮发麻。
绫罗心沉声道:“白砚生,照你这么说,他们不是在引祸入侵,而是在——让这个世界,被选中?”
白砚生的眼神微动,像是确认了某种最不愿承认的推论。
“——成为裂界的‘扩张节点’。”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空中轰然一震。
裂口仿佛被什么巨力从另一端牵动,陡然扩张了一倍。
大片“影色雾潮”倾泻而出。
不是能量,不是毒雾,而是由无数残碎意识组成的潮汐,像哭泣,又像低语,又像失序的念头在无声蔓延。
绫罗心被那雾潮擦到一丝,整个人像被万千错乱记忆同时灌入脑海,一瞬间胸口剧痛,呼吸停顿。
白砚生抬手,指尖一点,一道“静域阵纹”瞬间贴在她眉心,将那股混乱驱散。
绫罗心喘了两口气,凝声道:“这种力量……已经不是天机错乱能形容的了。”
白砚生道:“那是裂界本源的‘残层意识’,正常生灵连靠近都无法承受。”
他们对视一眼,均明白——
降临阈口若彻底成形,整个大陆都会被这片意识雾潮吞没。
然而就在此时——
“咚——”
大地深处忽然传来一记重得骇人的脉动。
像是沉睡已久的某个巨物被惊扰,发出回应。
白砚生眉头一动:“地脉也被触发了?”
绫罗心抬头望向裂口,再望向脚下大地,忽然意识到一个更糟的事实。
“这是双向的……白砚生。”
白砚生点头,声音极低:
“裂界在靠近这里——”
“而大地……在被迫靠近裂界。”
天与地像是被某种不可见的锁链牵引,两个本应互斥的世界正被强行拉到同一个频率。
绫罗心有些难以置信:“影幕庭疯了吗?做这种事不是自爆?”
白砚生摇头:
“不,他们不会冒这种风险。”
“真正要承受风险的……不是他们。”
绫罗心一愣:“那我们——”
白砚生抬眼看向阈口深处那片由废墟拼合的世界影像。
“他们用我们这一界……做‘试剂’。”
绫罗心彻底变色。
影幕庭不是试图毁灭此界,而是把此界当成实验材料,用来验证裂界降临的某种法则。
也就在两人交谈的刹那——
天空的裂口忽然发出尖锐的收束声。
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开始缓缓张开。
风停。
声息灭。
整个世界安静到只剩下心跳声。
“它要……显形了。”白砚生低语。
绫罗心握紧剑,神魂绷紧到极限。
下一刹那。
裂口深处,一道极细、却穿透所有阻隔的光影,从无尽黑暗中探出。
像是一条微不可察的线。
却在出现的瞬间,让天地的温度骤然跌落。
白砚生的瞳孔微缩:“那是——”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光影猛地扩散。
像是世界被划开。
一道苍白、无情、无生气的“规则碎片”开始缓缓降下。
——裂界真正的触须,第一次伸向这个世界。
那片苍白的“规则碎片”在降落的过程中,并没有带来任何声光、冲击、能量震荡。
它甚至没有重量。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规则的声明”。
空气被它触及的瞬间,便像是被重新书写——
风的方向失去意义,光的折射方式被改变,连声音的传播都被强行沉默。
绫罗心握剑的手微微发颤。
“这……不像力量,更像——”
“像定义。”白砚生接过她未说完的话,“它在定义这里的法则。”
他们所在的世界,就像是一张纸,被那苍白碎片当做试验台,在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写。
天空边缘的色彩开始褪去。
树木的影子开始消散,不是被光吞没,而是——
被剥夺了投影这一概念。
绫罗心心头一寒:“它在删除概念?”
白砚生声音低沉:“还只是试探。若是它的本体降临……整个世界的全部概念都会被重排。”
她深吸口气:“那我们必须在碎片落地前阻止它。”
白砚生却说:
“不,不能直接阻止。”
绫罗心一愣:“为什么?!”
白砚生抬眼,目光落在碎片周围弥漫的白雾中。
“你没有感觉到吗?”
绫罗心凝神感应,片刻后脸色微变。
那白雾之中……像是有无数极细微的“针刺般”的意识在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