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丰仓附近百姓呕吐昏厥！皮肤青紫！口鼻流血！”
信使嘶哑的呼喊如同惊雷，炸得骰子巷后院一片死寂。赵文启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沈砚瞳孔骤缩，林岚更是猛地攥紧了手中那枚冰冷沉重的云纹铁符！
汞！砷！铜！混合剧毒！大规模爆发！
“归藏”的毒爪，终于撕开了伪装的幕布，伸向了无辜的洛阳百姓！
“走！” 沈砚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没有丝毫犹豫。他一把抓起桌上拼接好的云纹铁符，塞入怀中，转身大步流星向外走去，披风带起凛冽的风声。“赵参军！这里交给你！继续查铁符和毒物来源！封锁消息，严禁恐慌蔓延！林姑娘，随我去永丰仓！”
林岚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将收集好的毒物样本小心收好，快步跟上。两人翻身上马，在留守府精锐骑兵的护卫下，如同一支离弦的黑色箭矢，冲出骰子巷，朝着城南漕渠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声急如骤雨，踏碎了洛阳清晨残存的宁静。越靠近城南永丰仓，空气中那股甜腻中带着辛辣、令人头晕作呕的怪异气味就越发浓烈！沿途街巷，已经能看到惊慌失措、拖家带口向外奔逃的百姓，脸上写满了恐惧。哭喊声、咳嗽声、呕吐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末日般的混乱景象。留守府的兵丁和衙役在竭力维持秩序，设立路障，阻止人群涌向毒源中心，但收效甚微。
“让开！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护卫骑兵厉声呼喝，强行分开慌乱的人流。
终于抵达永丰仓外围。眼前的景象，让身经百战的沈砚也倒吸一口凉气！
永丰仓是洛阳漕渠附近最大的官仓之一，储存着大量转运的粮食。此刻，仓区外围已被留守府的兵丁用浸湿的厚布和沙袋层层围堵，试图阻挡毒气的蔓延。但空气中那股甜腥辛辣的气味依旧浓得化不开，如同粘稠的胶体，吸入一口便觉喉咙刺痛，头晕目眩。
仓区内部更是一片狼藉！靠近仓区西北角的一片区域，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名百姓和维持秩序的兵丁！他们蜷缩着，剧烈地呕吐、抽搐，皮肤上呈现出大片大片诡异的青紫色斑块，与“独眼张”尸体上的毒斑如出一辙！只是颜色更深，范围更大！一些严重的，口鼻处不断渗出暗红色的血沫，眼神涣散，发出痛苦的呻吟。空气中弥漫着呕吐物的酸臭、血腥味和那致命的甜腥气！
几名留守府的医官和仵作戴着简陋的、浸湿的面巾，在兵丁的协助下，正手忙脚乱地将中毒者抬离现场，施以简单的催吐和绿豆汤灌服，但效果甚微，不断有人昏厥过去。
“沈少卿！林供奉！你们可算来了！” 洛阳留守府的一名司马官（副职）满脸烟灰和汗水，如同看到救星般踉跄着跑过来，声音带着哭腔，“这…这毒雾…来得太邪门了！毫无征兆！就在辰时初刻左右，仓区西北角那边…突然就飘来一股黄绿色的烟雾！闻着又甜又呛…人一沾上就倒啊！根本挡不住！”
“黄绿色烟雾？辰时初刻？” 沈砚眼神锐利如刀，这正是白马寺后门槐树洞约定的交接时间！绝非巧合！“毒源在西北角？具体位置！”
“是…是紧挨着仓区围墙外面…那片废弃的…‘陈记冶炉’作坊！” 司马官指向仓区西北方向，那里隐约可见一片低矮破败、布满烟熏火燎痕迹的废弃建筑群，与仓区仅一墙之隔。
“冶炉作坊？！” 林岚和沈砚心中同时一震！冶炼！剧毒矿物！汞！砷！铜！一切都对上了！
“封锁现场！所有未中毒人员立刻撤到上风处！用湿布掩住口鼻！” 林岚立刻高声下令，声音穿透混乱，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医官！停止盲目催吐！用生鸡蛋清！大量灌服！吸附胃中毒物！再用浓甘草汤或者绿豆汤加金银花煎服，中和毒性！快！” 她迅速给出最有效的应急方案。
医官们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立刻照办。
“沈大人！去冶炉作坊！” 林岚看向沈砚，眼神异常坚决。
“走！” 沈砚没有丝毫迟疑，留下骑兵维持秩序，自己带着林岚和几名精锐捕快，迅速绕过混乱的仓区，冲向那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废弃冶炉作坊。
作坊大门早已腐朽倒塌。院内杂草丛生，散落着破碎的坩埚、风箱残骸、锈蚀的铁链和大量黑乎乎的矿渣。那股甜腥辛辣的气味在这里达到了顶点，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地面上，还残留着一些尚未完全散去的、淡黄色的粉尘痕迹。
林岚立刻戴上特制的、多层浸透药汁的厚棉布面罩，又递给沈砚和捕快们同样的装备。她蹲下身，用镊子小心收集地上的粉尘残留，放入琉璃瓶中密封。同时，她目光如电般扫视整个院落，寻找异常。
“看那边！” 一名捕快指向作坊最深处，一座半塌的巨大炼炉！炼炉由厚重的耐火砖垒砌，炉口巨大，炉壁上布满了厚厚的黑色烟炱和一层诡异的、暗绿色的结晶物！更令人心惊的是，炼炉旁边散落着几个被暴力打破的、厚实的陶罐！罐壁内侧残留着深蓝色的粉末痕迹，与“独眼张”后院暗格里的毒物粉末一模一样！
“就是这里！” 林岚快步上前，强忍着刺鼻的气味，仔细检查破碎的陶罐和炼炉。“陶罐是被故意砸破的！里面的毒物粉末被倾倒出来…然后…” 她的目光锁定炼炉巨大的炉膛口。炉膛内积满了厚厚的灰烬，但在灰烬的表层，明显有新鲜翻动和燃烧的痕迹！
“凶手把毒物粉末倒进了还有余温的炉膛里！” 林岚瞬间推断出作案手法，“利用炉膛的余热，瞬间气化了这些剧毒的混合矿物粉末！汞、砷的化合物在高温下极易挥发，形成剧毒的蒸汽和粉尘烟雾！再加上硫、铜等成分…就形成了那致命的黄绿色毒雾！顺着风向…直接飘进了隔壁的永丰仓！”
“好狠毒的手段！” 沈砚的声音如同从冰窖中传出，他看着那些破碎的陶罐和巨大的炼炉，眼中杀机如同实质，“这是处心积虑的谋杀！用一座废弃的冶炉，作为大规模投毒的凶器！永丰仓…只是第一个目标！”
“没错！” 林岚站起身，目光凝重地环顾四周，“凶手熟悉这里的环境，知道这座冶炉废弃不久，炉膛尚有余温，足以气化毒物！更知道辰时初刻的风向，正好将毒雾吹向人口密集的永丰仓！计划极其周密！”
她走到炼炉旁，用镊子拨开炉膛口表层的灰烬。突然，她的动作停住了！镊子尖端在灰烬里拨出了一小片尚未完全烧毁的深蓝色布片！布片边缘焦黑，但质地厚实，颜色正是之前凶手穿的那种“皂隶服”！
“又是他们！” 沈砚咬牙。
“沈大人！林供奉！这里有发现！” 另一名在炼炉后方搜索的捕快突然喊道。
两人立刻过去。只见在炼炉后方一处被坍塌杂物半掩的墙角，捕快移开几块破木板，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钻入的、黑黢黢的地道入口！入口边缘的泥土非常新鲜，有明显的新近挖掘和踩踏痕迹！一股更加浓烈、混合着土腥和某种金属锈蚀味道的阴冷气息，从地道深处幽幽传来！
地道！竟然还有地道！
“道口测试空气。测试管内壁的药泥迅速变成了棕黑色！“硫化氢浓度极高！还有…汞蒸气的甜味！
捕快们立刻找来树枝等物，对着地道口用力扇风。好一会儿，测试管内的药泥颜色才恢复正常。
“我下去！” 林岚当仁不让，点燃一盏新的气死风灯，灯焰调至最小，毫不犹豫地矮身钻入地道。沈砚紧随其后。
地道狭窄、潮湿，向下倾斜，仅容一人弯腰通行。洞壁是新近挖掘的痕迹，泥土还很湿润。下行不过数丈，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约莫半间屋子大小的地下密室！
密室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小型的、结构奇特的炼炉！炼炉呈圆形，材质非砖非石，而是一种暗沉青黑色的金属！炉壁上同样布满了厚厚的黑色烟炱和暗绿色结晶，但更引人注目的是，炉壁上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血管般凸起的管道和阀门！一些管道连接着旁边几个同样材质、半人高的密封金属罐！整个装置透着一股冰冷、邪异、超越时代的工业感！
而在炼炉的基座一侧，用利器深深镌刻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符号——正是那“缺口方块带尾巴”的邪骨印记！旁边还刻着几个扭曲的篆文：“九幽炉·丙七”！
“九幽炉…丙七…” 林岚低声念诵，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这绝不是普通的冶炼炉！这是一个专门设计来提炼某种特殊物质的、带有编号的邪异装置！
密室的地面上，散落着更多的深蓝色毒物粉末残留，以及一些矿渣和碎裂的矿石。角落里，还堆放着几个打开的空木箱，箱板上烙印着一个模糊的、类似船锚的标记。
林岚的目光被炼炉旁边一个石台上放着的东西牢牢吸引！那是一块巴掌大小、尚未完全加工成型的暗沉青黑色金属锭！金属锭的边缘，还残留着锻造的锤痕。而在这块金属锭的表面，赫然镶嵌着几点极其微小的、暗红色的“血珠”颗粒！与云纹铁符上镶嵌的“血煞石”一模一样！
她立刻上前，用镊子小心地刮取了一点金属锭边缘的碎屑，放入带来的简易分析器皿（醋、蛋清、银针）中测试。
银针迅速变黑！
碎屑遇醋产生大量气泡，溶液变浑浊！
碎屑遇蛋清，浮现蓝绿色晕染！
“汞！砷！铜！还有…高浓度的硫和铁！” 林岚的声音带着巨大的震撼，“这金属锭…是多种剧毒矿物的混合粗炼产物！‘血煞石’只是其中一种成分！他们在尝试…熔炼一种…蕴含剧毒的…特殊合金？！”
沈砚的目光则死死锁定在石台旁边，丢在地上的几件工具上——一柄断裂的、造型奇特的铁钳；一把边缘崩裂、带着暗青色光泽的短锤；还有几片散落的、米粒大小的暗青灰色金属碎片！碎片质地、断口贝壳纹，与他们之前收集的完全一致！
“这些工具…还有碎片…就是打造玄圭、云纹铁符这类‘鬼工符’的专用工具崩落的！” 沈砚瞬间明悟！“这里…是‘归藏’一个秘密的武器和‘鬼工符’铸造点！他们在这里提炼剧毒矿物，锻造邪器！永丰仓的毒雾…很可能只是他们试验武器威力或者…故意制造混乱的副产品！”
“不止！” 林岚指着地上散落的深蓝色粉末和那些空木箱，“他们带走了大量成品毒剂！‘丙七’…这编号说明这样的‘九幽炉’不止一座！他们在洛阳其他地方，可能还有类似的秘密据点！”
这个推断，让密室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