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墟上生晖(1 / 2)

地脉的震动彻底平息,那令人窒息的蛮荒威压与硫磺气息也随之远去,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以及劫后余生者粗重的喘息。幽光之巢,这片上古遗泽,此刻满目疮痍,如同一个被暴力撕扯过的精美瓷器。

洞顶断裂的钟乳石如同折断的肋骨,裸露着惨淡的断面。荧光河水浑浊不堪,漂浮着大量枯萎的植物残骸与碎石,灵性几乎消散。河岸两侧,那些曾经生机勃勃、光华流转的奇异植物,如今大多化为了焦黑的枯枝,仅有零星几点微弱的荧光在顽强闪烁,如同墓地的鬼火。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焦糊与淡淡的血腥味。

幸存下来的村民们相互搀扶着,从掩体后走出,望着这片近乎毁灭的家园,脸上没有喜悦,只有麻木的疲惫与深沉的悲伤。许多人身上带着擦伤和淤青,更多的是心灵上的创伤。

林老丈在短暂的失神后,强撑着年迈的身体,嘶哑地开始组织:“清点人数,救治伤员……先把墨先生抬到干净的地方。”他的声音干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只要人还在,希望就不能断。

云苓守在墨辰身边,寸步不离。墨辰再次陷入深度昏迷,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但她能感觉到,他丹田深处那缕完成涅盘的星殒混沌炎,虽然黯淡,却以一种极其缓慢而稳定的节奏跳动着,如同冬眠的心脏,护住了最核心的一线生机。它不再燃烧,也不再主动汲取,只是静静地存在着,散发着微弱的“向死而生”的意韵,维持着一种奇异的平衡。

他的伤势太重,常规药物和灵诀已然无效,强行干预反而可能打破这脆弱的平衡。云苓能做的,只是小心地清理他身上的血污,用干净的布条固定他碎裂的臂骨,然后守着他,观察着那缕星火的每一次微弱搏动。

在林安和几个伤势较轻的猎人组织下,幸存者们开始默默地清理废墟。他们小心翼翼地搬开落石,将遇难者的遗体暂时安放在一处相对完整的角落,用残存的布幔覆盖。没有时间举行仪式,生存是眼前唯一的重任。

他们利用散落的、尚存一丝灵性的发光菌丝和断裂的植物根茎,混合着泥土,在汲灵古阵和守寂石碑附近,搭建起更加简陋却能遮风避雨的窝棚。荧光河水需要时间沉淀净化,他们便挖掘浅井,汲取更深层、受影响较小的地下水。

重建的过程缓慢而艰难,每一次挥动工具都牵动着身上的伤痛和对未来的迷茫。但没有人抱怨,没有人放弃。孩子们也安静地帮忙传递着小块的石头,或者照看着更小的孩童。一种在绝境中淬炼出的沉默坚韧,弥漫在残存的人群中。

数日之后,一片小小的、围绕着古阵与石碑的临时营地,终于在这片废墟上重新建立起来。虽然残破,却总算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落脚点。

而在这几天里,云苓除了照顾墨辰,也将注意力投向了那枚掉落在旁的“影钥”令牌。令牌表面的星辉已经隐去,恢复了以往冰凉的触感,那个鬼首“影”字也恢复了阴森。但云苓敏锐地察觉到,令牌内部那缕寂灭意识似乎发生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变化,它不再仅仅是充满毁灭欲望的碎片,反而多了一丝……沉寂的“等待”?仿佛在蛰伏,等待着某个特定的时机,或者指令。

她没有贸然去触碰研究,只是将其小心收起,这枚令牌关联甚大,需等墨辰苏醒后再做定夺。

这一日,云苓正按照惯例为墨辰擦拭脸颊,忽然动作一顿。她感觉到,墨辰体内那缕沉寂的星殒混沌炎,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幅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稍大一丝。紧接着,他苍白如纸的指尖,几不可查地动弹了一下。

云苓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他的脸庞。

漫长的等待后,墨辰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极其缓慢地颤动了几下,然后,那双紧闭了不知多少时日的眼睛,终于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