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台现成的、微型的、定向的、可控的——虚空能量过载炸弹！
环顾四周，赵小琳无比清晰地认识到：
除了脚下这台由她亲手创造、每一个零件每一行代码都了如指掌、核心恰好就是“虚空能量储存与转化单元”的破损设备……
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如此精确地，制造出符合那苛刻战术要求的攻击了！
它，这台陪伴她走过无数险境、此刻奄奄一息的设备，竟然成了绝境之中，唯一能刺向敌人心脏的——利刃！
代价是，它将彻底毁灭，灰飞烟灭。
或许，还包括操作它的……
赵小琳的目光，从设备残骸上移开，落在了自己沾满血污、微微颤抖的双手上。
制造这把“利刃”的方法，只有她知道。
能使用这把“利刃”的人，也只有她。
机会，以一种无比残酷的方式，摆在了面前。
武器，找到了。
它就躺在脚边，残破，滚烫，如同垂死的伙伴。
目标，也锁定了。
那个藏在庞大邪恶系统深处、微微“打滑”的关键节点。
现在，摆在赵小琳面前的，不是技术难题，而是一架冰冷、残酷、正在缓缓倾斜的天平。
天平的一端，放着那台设备。
她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它焦黑滚烫的外壳。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和残留的热度。她能“看到”外壳下那些精密的灵纹回路，是她一笔一笔蚀刻上去的；能“听到”相位水晶阵列那微弱的、不稳定的嗡鸣，是她调试了上百次才达到的平衡。无数个深夜实验室里孤独的灯光，成功时差点喊破喉咙的欢呼，同伴们信任地将它带上战场时自己既骄傲又紧张的心情……所有的一切，都凝结在这块冰冷的、破损的金属壳里。
这不是工具，这是她的心血，是她存在的证明，是在这个崇尚拳头的世界里，她用来保护同伴、发出自己声音的……剑。
而现在，她要亲手把这把剑，折断了，扔出去，当作一次性炸弹。
“对不起……”她喉咙发紧，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像是在对一个即将赴死的老友告别。指尖传来的灼痛，和心底那份被硬生生撕裂的疼，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更难受。
天平的另一端，放着操作的风险。
精确，必须分毫不差。
混合节点的相位不稳定窗口，终端根据涌入的数据流推算，大约每3.7秒出现一次，每次持续时间，不足0.05秒！比一次眨眼还要短暂！
她必须在那0.05秒内，让爆炸产生的能量风暴，精准地“灌入”节点内部。
这意味着，要么把设备投掷到节点物理位置附近，要么……更现实一点，利用设备本身能发射定向能量波的特点，在那个窗口期，远程超载引爆，将能量风暴定向发射过去。
但远程引爆，需要设备与她的精神力保持最高强度的链接，以确保频率同步和引爆时机控制在毫秒级。这链接，是设备核心水晶阵列与她识海之间一条纤细而坚韧的“线”。
技术方案在脑中快速成型，模拟成功率也在同时计算出来。
“综合评估：成功瘫痪目标节点概率 ≤ 40.7%”
“失败可能后果：1. 错过窗口，无效；2. 引爆过早/过晚，能量逸散，效果大减；3. 频率偏差，能量被部分排斥或吸收，效果未知；4. 引爆失控，能量风暴在近距离或反噬操作者……”
百分之四十……不到一半的胜算。
而一旦失败，尤其是后两种后果，不仅前功尽弃，还可能……
她的目光，落在了模拟结果最下方一行刺目的、不断闪烁的红字上：
“警告：采用‘精神力深度链接同步引爆’方案，当设备核心水晶阵列超载爆炸时，将产生剧烈的能量反冲及精神震荡。此震荡将100%沿链接反馈至操作者识海。预估冲击强度：足以导致神海境以下武者瞬间意识丧失；极大概率（＞85%）造成永久性、不可逆的精神力损伤（具体表现为：精神力等级大幅倒退、计算能力与记忆力永久性缺损、情绪控制障碍、或长期昏迷不醒）；存在一定概率（约15%）直接导致识海结构性崩溃（脑死亡）。”
百分之八十五的几率，变成……废人？或者更糟。
百分之十五的几率，直接死亡。
这不是赌博。这是献祭。用自己未来的可能性，甚至是用自己的灵魂和生命，去换那不到百分之四十一的、瘫痪敌人的机会。
赵小琳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设备滚烫的外壳里。身体因为恐惧和控制不住的颤抖而微微发冷，额头上却因为终端的高温和内心的激烈斗争而布满了冷汗。
她只是个技术员，是个喜欢躲在实验室和电脑后面的宅女。她怕疼，怕死，更怕变成一个傻子或者植物人。她还有好多研究没做，好多想法没实现，她还想看着林风他们走到更高的地方，想和大家一起……
“小琳！怎么样了？！”石猛嘶哑的、带着无尽焦急的吼声，像一记闷棍，敲碎了她纷乱的思绪。
她猛地抬头。
林风躺着的地方，那层原本笼罩着他的、黯淡的混沌领域光芒，又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一分，几乎要贴到他的皮肤上。而领域之外，那些狰狞的黑暗触手，正蠕动着，收紧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将那微光彻底掐灭。
石猛刚才挣扎着想站起来，去帮忙，却因为牵动伤口，又无力地滑倒在墙边，只能徒劳地用拳头砸着地面，砸得拳头血肉模糊。
“滴——滴——滴——滴————！”
冷锋那边，心电监护仪发出的声音，从规律的滴答，骤然变成了拉长了的、代表心跳停止的尖锐长鸣！医疗兵的吼声带着绝望：“再来！电压加到最大！”
而她的屏幕上，一个鲜红的、不断跳动的倒计时窗口，正无情地一秒一秒减少：
“距离下一次‘目标节点相位不稳定窗口’开启： 4秒…… 3秒……”
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寻找更安全的方案，没有时间犹豫，甚至没有时间害怕。
天平的两端，一端是她视若珍宝的设备和她可能永远失去的未来。另一端，是林风正在熄灭的领域，是石猛无力的拳头，是冷锋停止的心跳，是头顶那道正在变得越来越凝实的、通往毁灭的血色裂痕，是防线内外所有还在呼吸的、挣扎的、等待希望的生命……
也包括她自己。
倒计时：“2秒……”
赵小琳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那双透过破碎镜片的眼睛，里面积蓄的泪水、恐惧、不甘、留恋……所有软弱的情绪，都被一股近乎冷酷的决绝烧得干干净净。
她松开紧握着设备的手，深吸了一口灼热血腥的空气。
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台焦黑滚烫的设备，从地上抱了起来，紧紧搂在怀里，就像抱着一个赴死的战友。
她的手指，以一种稳定到可怕的速度，开始在设备侧面一个隐蔽的紧急维护面板上快速操作，输入最终的超载指令和引爆参数。精神力如同涓涓细流，不顾一切地涌出，沿着那早已存在的无形链接，与设备核心那七枚濒临破碎的相位水晶，建立了最深、最彻底的同步。
她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个已经跳到“1秒……”的倒计时，又抬起头，目光仿佛穿越了空间和阻碍，死死锁定了远处传送阵能量结构中的那个微小“光点”。
嘴唇翕动，没有声音，但口型清晰：
“再见。”
“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