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能看到病症,却开不出真正能起死回生的药方!
或者说,他们开出的药方,依旧是在这个已经彻底腐烂的体制框架内修修补补!
强军?
用六千万两去填辽东军镇,宣大边军那个无底洞?
去养左良玉,高杰那些迟早要变成军阀的骄兵悍将?
就算练出新军,军官从何而来?
还不是从这些旧官僚,旧勋贵体系中选拔?
他们能真心实意为这个榨干了他们同僚的皇帝卖命?
能不去盘剥士卒,喝兵血?
张之极看到了卫所制的腐朽,却看不到整个军事体系连同其依附的政治土壤都已彻底败坏!
安民?赈灾?发放千万两银子下去?经过层层盘剥,到灾民手中还能剩几升米?
那些刚刚被清洗,其党羽爪牙却依旧遍布地方州县的官僚系统,会眼睁睁看着皇帝用从他们身上刮下来的肉去收买人心而不暗中作梗?
甚至趁机中饱私囊,激起更大的民变?
吏治?养廉银?笑话!
贪欲是个无底洞,区区养廉银,在巨大的权力寻租空间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
厂卫监察?巡按严查?且不说厂卫本身就可能腐败,就算朱由检是铁打的,他能盯住全国成千上万的官员吗?
最终不过是制造新的恐怖,让官员人人自危,更加怠政,更加阳奉阴违,或者干脆选择与皇帝离心离德!
宗藩?徐徐图之?请求“自愿”捐输?默许经商?更是与虎谋皮!那些藩王,一个个比勋贵还要贪婪愚蠢百倍!
让他们经商,他们只会利用特权更加疯狂地兼并土地,垄断行业,盘剥百姓!
让他们捐输?他们会一边哭穷一边加紧搜刮!
历史上,李自成,张献忠打破一座座王府,里面哪个不是金山银海,粮仓爆满?
他们可曾“自愿”拿出过一星半点来保卫这个赐予他们富贵的王朝?
没有!直到刀架在脖子上,他们还在心疼自己的银子!
“没用……都没用……”
朱由检低声自语,声音沙哑而疲惫。
张之极的忠心可嘉,但他的方略,依旧是在旧房子的破墙上刷漆,看似光鲜,却无法阻止整个结构的倾塌。
而且,速度太慢了。
慢到建虏不会给时间,慢到流寇不会给时间,慢到天下沸腾的民怨不会给时间!
更可怕的是“拷饷”的消息,是封锁不住的!
厂卫能封锁京城一时,能封锁天下悠悠众口吗?那些侥幸逃脱的勋贵,文官家眷,门生故吏,早已将皇帝的“暴行”添油加醋地传遍天下!
南京的留守朝廷,那些与北京被清洗官员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江南士绅,东林余孽,此刻恐怕已经炸开了锅!
他们不会看到皇帝抄出了六千万两军饷,他们只会看到皇帝用最野蛮,最不讲规矩的方式,屠戮士大夫。
践踏了他们心中“与士大夫共天下”的根本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