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府内的气氛,因当家主君的一句“尽快定下亲事”而陡然变得紧绷起来。下人们虽不知具体缘由,但见国公爷与夫人连日来眉头深锁,来往的皆是心腹管事与妈妈,便也嗅出了几分不寻常,行事愈发谨慎小心。
张桂芬依着父亲的嘱咐,减少了外出。纵马踏青的畅快、与手帕交们品茗闲谈的乐趣,都暂且搁下。她大多时间只在自己院落里练练拳脚,或是于书房翻阅兵书杂记,看似平静,但那偶尔望向院墙外天空的眼神,却泄露了她心底被束缚的烦闷。
“姑娘,采薇方才听说,夫人今早又命人请了京中几位有名的官媒入府说话呢。”另一个大丫鬟采菱一边为张桂芬整理书案,一边小声禀报。
张桂芬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点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乌云。她放下笔,语气听不出喜怒:“知道了。”
这般情形,这几日已不是第一次。父母为她择婿之心,急切得近乎仓皇。她理解父母的担忧,可这种被人放在砧板上待价而沽的感觉,实在算不得美妙。那些被媒婆夸得天花乱坠的公子少爷,其家世、品性究竟如何,谁又知道?
正当她心头烦扰之际,院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却又不失规矩的脚步声。竟是母亲身边最得力的宋妈妈亲自来了。
“姑娘,”宋妈妈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惊讶与一丝希望的神色,行礼后疾步上前,低声道:“夫人请您立刻去花厅一趟。”
张桂芬挑眉:“又是哪家的媒人?”语气里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厌倦。
“这回不是媒人,”宋妈妈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是永宁侯夫人亲自登门了!”
永宁侯府?
张桂芬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关于这家人的信息。永宁侯府是汴京城中少数能与英国公府比肩的勋贵之家,祖上同样军功起家,只是近两代转向文治,在清流中亦有名望,可算得上是文武兼修,底蕴深厚。两家虽同朝为官,但交往并不算格外密切,只能算是彼此敬重。
永宁侯夫人此时亲自前来,所为何事?
她心中疑惑,面上却不露分毫,整理了一下衣裙,便随着宋妈妈往花厅而去。
还未踏入花厅,便听到母亲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热情的声音传来:“……劳动侯夫人亲自前来,真是蓬荜生辉,快请上座。”
张桂芬步入花厅,只见母亲英国公夫人正与一位装扮雍容、气质端雅的中年贵妇分宾主落座。那便是永宁侯夫人沈林氏。她目光温和,举止间自带一股书卷气的沉静,与寻常勋贵夫人的张扬不同。
见张桂芬进来,永宁侯夫人立刻将目光投向她,上下细细打量一番,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惊艳与赞赏之色,笑着对英国公夫人道:“这便是芙华吧?许久不见,出落得这般标致大方,难怪那日宫宴之上,能得陛下亲口夸赞。”
张桂芬上前,依礼乖巧问安:“桂芬给侯夫人请安。”
“好孩子,快免礼。”永宁侯夫人虚扶一下,笑容愈发和煦。
英国公夫人示意张桂芬在自己下首坐了,这才转向永宁侯夫人,试探着问道:“不知侯夫人今日过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