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雪地迷彩服,显然是刚从外面巡逻回来,眉毛上还挂着白霜。
“云疏,西门那边来了个商队。”林栖走到沈云疏身边,低声说道,“不是中原人,是西域来的。打着回鹘的旗号,领头的是个叫阿里的老头,说是咱们的老朋友。”
“阿里大叔?”沈云疏眼睛一亮。当年西征的时候,在火焰山附近,她曾救过一支被马贼围困的商队,那个领头的老人就叫阿里。
“他们带了什么来?”沈云疏问。
“好东西。”林栖难得地卖了个关子,“而且他们被咱们的‘轨道马车’吓住了,现在正跪在路边祷告呢。”
……
定北城西门外的货场。
一支足有两百头骆驼的庞大商队正停在那里。骆驼的铃铛声在寒风中叮当作响,给这寂静的冬日增添了几分异域风情。
商队的领队阿里大叔,穿着厚厚的羊皮袍子,头上缠着白头巾,正跪在铁轨旁,嘴里念念有词。在他看来,那两根黑色的铁条上,居然能让几匹马就拉动几万斤的货物,这绝对是神灵的力量。
“阿里大叔!”
沈云疏远远地喊了一声,快步迎了上去。
阿里抬起头,看到沈云疏,激动得老泪纵横,连忙爬起来,双手交叉在胸前行礼:“真的是您!真主的女儿,草原上的神鹰,沈将军!”
“大叔客气了,叫我云疏就好。”沈云疏笑着扶住他。
阿里转过身,对身后的伙计们一挥手:“快!把咱们给将军带来的贺礼卸下来!我们在路上就听说了,将军要大婚,这是长生天的安排!”
随着他的吆喝,几头强壮的骆驼跪了下来。伙计们解开驼峰上的包裹,露出了里面的货物。
并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捆捆灰白色的、带着独特气味的植物根茎,以及几大袋子黑乎乎的油状物。
“这是……”沈云疏凑近闻了闻,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这是天山深处的‘雪麻’。”阿里介绍道,“比普通的麻更坚韧,水泡不烂。还有这个……”他指着那几袋黑油,“我们在沙漠里发现的‘石漆’,点火就着,怎么都扑不灭。我想着将军喜欢玩火,就带了一些来。”
沈云疏深吸了一口气。
那“雪麻”其实是极佳的工业密封材料和缆绳原料。而那“石漆”,正是未提炼的原油!
虽然定北城现在已经有了煤化工,但石油的出现,意味着未来的燃料和化工原料将更加丰富。更重要的是,这代表着西域这条商路,已经真正打通了。
“还有这个。”阿里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打开,露出几颗灰扑扑的石头,“这是我们在翻越葱岭时捡到的,当地人说这是‘魔鬼石’,放在水里会冒泡,还能发热。”
沈云疏接过石头一看,差点叫出声来。
这是电石!虽然纯度不高,但只要加水就能产生乙炔气体。
乙炔有什么用?乙炔灯!那是比油灯亮百倍的照明工具。更重要的是——乙炔氧气切割和焊接!
一旦掌握了气焊技术,定北城的工业将不再局限于铸造和铆接,而是可以进入焊接时代。那些复杂的锅炉、高压容器,将变得触手可及。
“阿里大叔,您这哪里是贺礼,简直是送给了我整个未来。”沈云疏紧紧握住老人的手,“这些东西,我全都要了!以后有多少要多少!我会用最好的棉布、茶叶和铁器跟你们换!”
……
黄昏时分,落日的余晖将定北城的城墙染成了一片金红。
周砚处理完军务,来到了西门城楼上。沈云疏正站在那里,看着下方正如火如荼进行交易的西域商队。
“听说阿里给你带了不少好东西?”周砚走到她身边,左手自然地帮她挡住侧面吹来的风。
“是啊。”沈云疏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有了这些石油和电石,我们的夜班工坊就能点亮‘小太阳’了,而且修补机器也会快得多。周大哥,这定北城,每天都在变样。”
周砚看着她兴奋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他并不完全懂那些石头和黑油的用处,但他知道,只要那是沈云疏想要的,就是最好的。
“对了,衣服试得怎么样?”周砚突然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娘说要用新出的天丝棉,红色的。”沈云疏伸出戴着钛金护腕的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说是到时候要把我包得像个红包。”
周砚轻笑出声,伸出左手握住她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冰冷的金属护腕:“红包好。喜庆。我就喜欢喜庆的。”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方那条延伸向黑暗的铁轨,声音低沉而坚定:“云疏,等你嫁给我的那天,我会让骁骑营最好的骑兵开道,让神机营在城头放九十九响礼炮。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沈云疏,是我周砚捧在手心里的珍宝。”
沈云疏反手握住他的手,感受着那粗糙掌心传来的温度。
“好。”她轻声应道,“不过,那天你可得少喝点酒。洞房花烛夜,我可不想跟一个醉鬼讨论明天的生产计划。”
周砚大笑,笑声豪迈,惊起了城楼下的几只寒鸦。
“遵命,我的侯爷夫人。”
风雪渐停,星光初上。
定北城内万家灯火,每一盏灯下,都有人在谈论着即将到来的大婚,谈论着那不用马拉的车,谈论着这越来越有盼头的日子。
而在这座钢铁与风雪铸就的城市里,一场关于爱与文明的盛大庆典,正在悄然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