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沟内,蝮蛇愤怒的咆哮声几乎要掀翻简陋的营帐顶棚,他损失了十余名老兄弟,更丢了面子,对那个栖雁坳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因对方展现出的强悍战斗力而心生忌惮,暂时压下了立刻报复的念头,只是加派了巡逻和暗哨,同时更加迫切地试图联系北面的座山雕。而在黑风坳以北,那片被杨营官势力控制的区域,一骑探马带着这个消息返回了废弃寨子,呈报给那位身份神秘、治军严谨的营官,引得他对着粗糙的舆图沉思良久。
外面的暗流涌动,暂时还未直接影响栖雁坳内部的节奏,但胜利带来的振奋和随之而来的人口增加,正悄然改变着这里的细节。
被解救回来的三十多名流民,在经过初步的安抚、清洗和简单的身体检查后,被分散安置在提前清理出来的窝棚和由南山村支援搭建的几个临时草棚里。他们脸上最初的惊恐和麻木,在热粥、暖炕和相对安全的环境里,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观察和重新燃起的、对活着的渴望。
这日清晨,天色刚亮,薄雾尚未散尽。沈槐和王氏就带着几个负责后勤的人,来到了流民临时安置区。春婶指挥着几个妇人抬来几大桶热气腾腾的、加了碎肉干和野菜的杂粮粥,以及一筐筐新蒸的杂面馍馍。
“都排好队,按顺序来,每人都有份!”沈槐声音洪亮,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沉稳,“吃完了,有力气的,跟着我们去领工具,清理东边那片坡地,准备开春种点东西。妇人和孩子,可以去帮着春婶她们处理食材,或者跟着何氏学学纺线织布。咱们这儿,不养闲人,但也不会亏待出力的人!”
流民们怯生生地排着队,捧着分到的温热食物,感受着食物下肚带来的踏实感,听着沈槐的话,眼神里多了些活气。一些原本体格还算健壮的男人,在吃完饭后,主动走到沈槐面前,表示愿意干活。
“这位……这位老爷,俺叫张老实,以前是种地的,有力气,俺愿意去开地。”一个皮肤黝黑、手掌粗大的汉子鼓起勇气说道。
“俺也是,俺叫李墩子,做过木匠活儿。”
“俺……”
沈槐脸上露出笑容,摆摆手:“好,好!都是好样的!别叫老爷,叫俺沈管事,或者老沈头都行!跟着这边这位刘大用兄弟,他是垦殖队的头儿,听他安排!”
刘大用走上前,他原是乱石滩的流民头领,如今已是栖雁坳垦殖队的负责人,脸上带着风吹日晒的痕迹,但精神头很足。“都跟我来,先去库房领家伙什!咱们这儿,地开出来,种出粮食,都有贡献积分记着,以后分粮、换东西,都看这个!”
贡献积分制,这个在栖雁坳和南山村联盟内已经成熟运行的制度,开始向这些新来者渗透,成为驱动他们融入和劳作的无形纽带。
与此同时,在靠近工坊区的一间独立木屋里,气氛则要凝重得多。这里是临时关押俘虏破刀的地方。周砚坐在一张粗糙的木凳上,空悬的右袖自然垂落,左手放在膝盖上,目光平静地看着被捆缚在屋子中央木柱上的破刀。林栖抱臂靠在对面的墙上,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破刀的脸。沈云墨则坐在一旁,面前放着炭笔和木板,负责记录。
经过一夜的冷静和恐惧的煎熬,破刀早已没了最初的凶悍,脸色灰败,眼神躲闪。
“破刀,野狼沟里,像你这样的头目,还有几个?”周砚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
破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哑声道:“没……没几个了。除了蝮蛇头领,…上次被你们和边军打散后,老兄弟折了不少。”
“具体人数?能打的还有多少?老弱妇孺有多少?”周砚追问。
“能拿刀拼命的大概……大概还有一百二三十号?老弱和抢来的娘们、崽子,也差不多这个数。”破刀不敢隐瞒,“寨子里存粮不多了,这个冬天难熬,所以头领才急着让俺们出来抓人,也……也找吃的。”
“布防呢?野狼沟入口的陷阱、哨卡是怎么安排的?”林栖冷冷地插话。
破刀身体一颤,对上林栖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心里直发毛:“入口……入口有三道拒马,里面埋了竹签子和绊索,连着铃铛。两边山崖上各有两个暗哨,日夜轮换。寨墙是木头垒的,加高过,上面也有巡逻的……”
他断断续续地描述着,沈云墨飞快地在木板上记录着关键信息,偶尔会抬头确认一下细节。周砚和林栖不时交换一个眼神,将这些情报与之前侦察到的信息相互印证。
“蝮蛇和座山雕,到底谈得怎么样了?”周砚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