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量。”
两个字,像沉重的磐石,投入林潇南心湖,激起的不再是涟漪,而是汹涌的暗流。她盯着屏幕,指尖冰凉,仿佛能透过这两个字,看到他未来无数次与危险擦肩而过的画面。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全是扭曲的钢筋、冲天的火光和他手臂上狰狞的伤口。惊醒数次,每次都要摸出手机,看到那个没有任何新消息的对话框,才能勉强再次入睡。
第二天,她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早早地就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发消息给他:
**【手还疼吗?换药了吗?】**
消息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煎熬。她坐立不安,在家里来回踱步,最终还是一咬牙,决定去支队看看。
再次来到那扇熟悉的深棕色木门前,她的心情却无比沉重。钥匙插入锁孔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门开了。
房间里依旧整洁,却弥漫着一股比昨天更浓的消毒药水味道。韩彻不在。
书桌上,昨天她包扎用的纱布和药瓶散乱地放着,旁边扔着几团带血的棉签。一只水杯倒扣着,旁边洒落着几颗白色的药片。
他回来过,自己处理了伤口,又走了。
林潇南的心狠狠一揪。他那只手,自己怎么换药?
她默默走过去,收拾好桌上的狼藉,把药片捡起来放回药瓶。然后坐在椅子上,开始等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从上午到中午,他一直没有回来。
她给他发了几条消息,都如同石沉大海。
焦虑和担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越收越紧。她甚至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伤口感染了?是不是又出了紧急任务?
就在她几乎要坐不住,想去队里问问的时候,门口终于传来了钥匙声。
门被推开。
韩彻走了进来。他换上了干净的常服,但脸色比昨天更加疲惫苍白,嘴唇没有什么血色。那只受伤的手臂重新包扎过,纱布洁白整齐,但包裹的范围似乎比昨天更大了些,固定用的胶带一直延伸到小臂。
看到她在,他愣了一下,随即眉头蹙起:“怎么又来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和……疲惫?
林潇南站起身,担心地看着他的手臂和脸色:“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担心你……手怎么样了?怎么包成这样?是不是严重了?”
她一连串的问题抛出去,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
韩彻却避开了她的目光,走到床边坐下,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刻意的平淡:“队医看过了。没事。”
“队医怎么说?伤口深不深?要不要紧?”林潇南不依不饶地跟过去,蹲在他面前,想去看他的手臂。
韩彻却把手往后缩了一下,避开了她的触碰。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刺了林潇南一下。她愣愣地抬起头,看着他。
韩彻垂着眼眸,视线落在空处,下颌线绷得很紧,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凝滞和……压抑。
“到底怎么了?”林潇南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委屈和不安,“你昨天不是这样的……”
昨天他虽然也累,但还会让她帮忙,还会笨拙地安慰她。今天却像换了一个人,冷漠,疏离,甚至有些不耐烦。
韩彻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潇南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黑眸看向她。那里面不再是昨天的深沉和后怕,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清醒。
“林潇南。”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一种让她心慌的力度。
“嗯?”她下意识地应道,心脏微微提了起来。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昨天那种情况,是常态。”
林潇南的心脏猛地一缩。
“受伤,是家常便饭。”他继续说着,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比那更糟的,也多的是。”
他的目光扫过自己受伤的手臂,又重新落回她脸上,那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仿佛要剖开她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看到的,”他顿了顿,声音更沉,“只是最不值一提的一点。”
林潇南的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她似乎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我……”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你怕吗?”他盯着她,不容她闪躲,直接问出了那个最核心的问题。
林潇南的睫毛颤抖着,昨天那灭顶的恐惧再次席卷而来。她怕吗?她当然怕!怕得浑身发抖,怕得夜里做噩梦!
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