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打算把整个轮回,都变成他的纪念馆吗?”林诗雅的声音冷得像冰。
她望向角落,那里堆砌着如小山般的孟婆汤碗——以往阴司百年都用不完的量,如今每月都需向人间采购新的。不远处,一个青衫书生的魂魄正与鬼差争辩:“我不过是看话本入了迷,哪里像殿下了?”鬼差却熟练地翻动着测懒仪:“你翻书速度如此之慢,这叫‘怕麻烦式阅读’,必须扣下!”
判官苦笑着摊手:“上头有令,说必须严防殿下转世时被错认……您也知晓,前日有个村妇,非说自家不会说话的孩子是殿下转世,抱着孩子跪了三天三夜,最后那孩子……”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林诗雅已然明白——那孩子被活活折腾得失了声。
离开幽冥殿时,林诗雅仰头望向无垠的星空。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她忽然听见一声极轻的嘀咕,如同春夜融雪时冰棱坠地:“连投胎都要审批?这届信徒真是走火入魔了。”
她的脚步倏然停住,嘴角慢慢扬起一抹弧度。指尖轻轻抚过颈间的玉坠——那是谭浩从前常叼在唇间的草茎所化,至今似乎还残留着他说话时的温度。
“这一次,换我来帮你逃。”她对着风轻声说道,那声音轻得宛若一句誓言。
在宇宙奇点的边缘,那团无名之火静静悬浮。
它感知到通往轮回的道路已被守灵大阵严密封锁,并非出于恶意,而是源于一种“过于沉重的需要”——凡人需要一个可以寄托信仰的神明,他们需要用禁令、用测懒仪、用无数空寂的碑石,来安放那无处安放的思念。
它忽然想起谭浩第一次发现自己能修改规则时的样子:蹲在御花园的桃树下,对着被雨打落的桃花嘟囔着“麻烦”,随后信手一挥,满树桃花便悬停半空,既不凋谢,也不飘落。
直到此刻,它才真正明白,那时的谭浩并非在行使神力,仅仅是不想收拾满地的落英。
火团轻轻一颤,最后一点意识涟漪荡漾开来。它不再挣扎,亦不再逃避,而是缓缓凝聚起创世神最原始的权柄——【概念剥离·自我轮回】。
它将“谭浩”之名、所有因果、全部记忆,甚至连“重生”这个念头本身,都彻底剥落,化作一缕最纯粹的光。那光没有任何属性,不沾任何因果,连“我”的概念都已消失,只剩下一点想要安睡、想要偷闲、想要不受打扰的本能。
当它滑入三界之外的一缕微风时,听见人间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林诗雅站在海边,望着一个赤脚孩童在沙滩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圆圈。孩童嘴里嘟囔着:“这儿是我的小窝,谁也别来烦我。”她凝视着孩子发顶那个小小的发旋——和记忆中某个总爱叼着草茎、慵懒散漫的皇子,一模一样。
海风徐徐吹来,卷着孩童无忧的笑声,也托着那缕无名之光,向着更遥远的混沌深处,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