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浩裹在破毯子里的手指无意识蜷了蜷。
他正陷在前世最熟悉的梦里——蹲在公司楼下的早餐摊前,捧着一碗加了双份辣油的小面,吸溜得眼眶发红。辣意冲头时,便胡乱哼两句走调的流行歌,常惹得卖煎饼的阿姨掩口笑。
此刻梦里那股辛辣顺着神经窜到喉头,他无意识地哼出残句:“辣得我眼泪掉~掉~掉~”
这不成调的尾音刚逸出唇缝,天武大陆的星轨便轻轻一晃。
最先觉察异样的是南境深山里的樵夫老陈。他抡起斧头劈向碗口粗的杂木,本想吼声号子解乏,可“嘿哟”刚到嘴边,竟成了:“斧落青山翠,烟起晚霞醉。”
老陈举着斧头愣在原地,刃上木屑簌簌坠入脚边竹篓,“叮”的一声轻响,又接上句:“木落知风软,心闲岁月垂。”
“邪了门了!”老陈把斧头一杵,扭头就往山下跑。可跑出几步又猛地停住——路边吃草的黄牛甩尾低哞,声音竟化作:“草嫩嚼春脆,风轻卷云肥。”
与此同时,东域城墙上,更夫提着梆子巡夜。他本要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梆声一响,脱口而出的却是:“更漏穿云细,人间灯火稀。”
更夫手一抖,梆子“当啷”落地,那声响竟自成半联:“梆声惊宿鸟,月落满衫衣。”
西市卖糖葫芦的王二最先由惊转喜。他扯开嗓子吆喝:“又甜又脆的糖葫芦嘞——”话音未落便成了:“红果串成珠,甜霜裹玉酥。”
围观的孩童哄笑,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拽他衣角喊:“伯伯再喊一遍!”王二梗着脖子试道:“不喊了不喊了——”出口却成:“童声催笑暖,老舌怯新篇。”
满街人笑作一团,书生拍腿叹道:“妙极!连市井之言皆具诗韵!”
林诗雅穿过东市时,察觉了这异常的韵律。她身着素白道袍,静立街角,本欲待人群散后再去寻谭浩。可卖豆腐的老妪掀开木盖,那声“嫩豆腐嘞——”竟化作:“嫩白如君心,醇香胜雪茗。”
她指尖微颤,袖中那根谭浩去年随手编给她的狗尾巴草忽然发烫——他说这草比星辰仙宗的玉簪“更接地气”。
闭目凝神,神识如网铺展。这一探,连呼吸都滞住了——护城河水流的节奏暗合七律平仄,枝头雀鸟振翅的频率应和五绝韵脚,连她自己的心跳,都在“咚、咚”间分出了“平”与“仄”。
“你从不言风雅……”她轻捻草茎低语,目光越过人群望向太极殿,“可你一开口,山河自成诗章。”
草尖晨露忽凝水珠,沿叶脉滑落掌心,留下一行小字:“押韵费神,明日改唱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