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戴了他送的斗笠!”最边上的瘦高个红着脸举起墙角的竹斗笠,边沿还留着谭浩用炭笔写的“借去用,别弄丢”,“我们本想匿名的,可张大叔起夜时,我正蹲在渠边搬石头……”
晨风吹进敞开的窗,吹得草纸上的等高线沙沙作响。
林诗雅望着孩子们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三年前初见谭浩时,他蹲在县学黑板前画圆的模样。
那时她觉得这废柴皇子不过是运气好,如今才明白——他哪是运气好,分明是把“自己想办法”的种子,悄悄埋进了每个人的骨子里。
“你们做得很好。”她伸手揉乱小丫头的羊角辫。少年们愣了愣,随即爆发出欢呼。
林诗雅转身时,眼角瞥见窗外老槐树——村民们正把“九皇叔显灵”的红绸取下,换上了“青禾村自治公约”的木牌。
雪谷冰屋里,谭浩正把最后半块烤红薯塞进嘴里。
小花猪叼着传讯竹筒撞开门,竹筒里的纸卷“刷”地展开,露出林诗雅的字迹:“青禾村异象,乃少年仿君法所为。”
“妙啊!”谭浩笑得直拍大腿,红薯渣喷了小花猪一脸,“他们现在连幻觉都替我省事了。”他翻出半截炭笔,在结冰的墙上“唰”地画了个大叉,提笔写道:“本月第十七次声明:本人未现身任何地方,如有雷同,纯属尔等瞎编。”
小花猪歪着脑袋看他写完,突然“哼哼”着拱他的裤脚。
谭浩蹲下身,看它用蹄子扒拉墙角的泥团——那是他捏的迷你“谭浩像”,歪嘴叼草的模样惟妙惟肖。“成,就埋这儿。”他抄起铁锹,在废弃驿站的后院挖了个小坑,把泥像埋进去,又立了块木牌:“此乃替身坟,祭拜无效,瓜子不收。”
当夜,千里外的青禾村。
十几个村民提着灯笼站在驿站后院,为首的老学究清了清嗓子:“今日扫墓,第一项,朗读《自治守则》!”孩子们脆生生的声音响起:“遇事先动脑,有事自己搞……”无人跪拜,无人烧纸,只有木牌下多了把新采的狗尾巴草——和谭浩常叼的那种,一模一样。
谭浩趴在冰屋窗口看雪,听着小花猪在门外啃胡萝卜的动静,忽然轻声说:“这下……总该能当我没存在过了吧?”
风雪卷着他的话音掠过山梁,往西北边陲去了。
那里的夜空下,两支商队僵持在干涸的河边,为首的汉子扯着嗓子吼:“这河是我们先到的!”对面的皮鞭“啪”地抽在石头上:“再啰嗦,血洗你们庄子!”
风里隐约传来冰棱断裂的轻响,像某种不祥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