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眉长老的手指在玉碟上颤了三颤,茶盏里的水泼湿了半幅道袍。
他望着那行模糊字迹,喉结动了动,突然想起三日前外门弟子汇报的怪事——东域有百姓举着写满字的竹片跪在山神庙前,说是要查香火账。
当时他只当是凡俗胡闹,此刻再想,后颈竟渗出冷汗。
同一时刻,东域青禾村的山神庙里正闹得沸翻天。
老神仙,您昨日的打卡印子浅了!扎着蓝布头巾的王二嫂踮脚戳着墙上的木牌,这红泥印子得盖实了,咱们才信您真来上过班。她身边站着两个抱孩子的妇人,手里还攥着没烧完的香,烟丝绕着土地公的泥像直往上蹿。
供桌上的土地公泥塑突然抖了抖。
原本慈眉善目的泥脸裂开道缝,露出底下泛着金光的真容——是个白胡子老头,正扒着供桌边缘往下溜,裤脚还沾着供品的芝麻糖。诸位女菩萨!他声音发颤,小神昨日确实来巡山了,就是...就是记错了时辰,晚到了半炷香...
晚到也算缺勤!王二嫂把打卡牌往他怀里一塞,玄大人说了,迟到早退跟旷工同罪。
您要不盖这个印,我们今日的香就供灶王爷去!她身后的妇人立刻应和,把香往灶王爷的小像前一挪。
土地公的金袍顿时暗了几分,他哆哆嗦嗦捧起印泥盒,爪子在牌上按了又按,直把红泥蹭到手腕上。
离青禾村百里外的云台山,雨师正蹲在崖边写检讨。
他原本雪白的法衣沾了泥,发冠歪在脑后,手里的竹笔在绢帛上戳出好几个洞。因贪看人间小戏班唱《鹊桥仙》,延误降雨三刻,致三亩稻田龟裂...他咬着笔杆嘟囔,突然听见山脚下传来敲锣声——是玄箴派来的市政队,举着履职公示的木牌挨村张贴。
雨师肩膀一垮,到底把二字重重描了三遍。
而在雷泽深处,雷公正抱着他的雷鼓直叹气。
往日里他最得意的炸雷,此刻只能闷声闷气地滚过云层,活像谁家的笨狗在挠门。谭九那小娃娃...他摸着鼓面嘟囔,说什么夜间炸雷扰民,这雷哪有挑时辰的道理?可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偷偷瞄了眼挂在雷泽入口的履职评议榜——上头二字下,的红叉已经画了七个。
深夜,玄箴的案头堆着半人高的考勤簿。
烛火摇晃,把他青黑的眼圈拉得老长。
他翻到第十七本时,手指突然顿住——青石村土地西河河伯北岭山君...十七个名字旁的打卡印子停在了三日前,之后全是刺眼的空白。
九殿下!玄箴踹开偏殿的门时,谭浩正趴在桌上画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