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界东部的晨雾还未散尽,林诗雅已在星盘前跪坐了整夜。
青玉盘里的星轨早乱成了一团麻线,最中央那颗代表谭浩的“九曜星”正泛着诡异的金色光芒,就像被人强行塞进了一团火焰。
“圣女,这是今日收集的民众信仰。”小师妹捧着一摞竹简进来,手指颤抖着说,“青竹镇新建了三座‘九皇子庙’,连三岁小孩都能背出‘神佑万民’的祷词……”
林诗雅没有接过竹简。
她望着星盘里翻涌的金光,忽然想起昨夜守在谭浩屋外时,那道从窗纸透出来的冷光——分明是那个总叼着草打盹的懒皇子,可眉峰却压得极低,像是千年前她在古籍里见过的,那些执掌生杀大权的上古神只。
“去取星髓。”她声音低沉,袖中玉牌碎成了粉末,“他的识海在沸腾。”
竹屋内,谭浩正歪在竹椅上打盹。
阳光穿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光斑,可那抹笑意却让林诗雅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根本不是他平日偷闲时的松弛模样,倒像是……在俯瞰众生的高位 者 ,漫不经心地施舍着慈悲。
“醒来!”她指尖凝聚的星髓光点猛地按在谭浩眉心。
青年如遭雷击般弹起,后背重重撞在竹椅上,额角瞬间沁出冷汗。
他攥住林诗雅的手腕,声音颤抖地说:“我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他们说要给我筑庙,说要等我醒了才敢睡……”
林诗雅望着他颤抖的眼尾,忽然想起方才星盘里那片由千万声“九皇子显灵”凝聚而成的金光之海。
她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指尖轻轻抚过他腕间的创世神纹,说:“那是集体梦域。你以为的‘发号施令’,不过是意识溢出时,被万民的期待扭曲成了神谕。”
谭浩松开手,低头盯着自己的掌心。
晨光里,淡金色的纹路正随着他的心跳闪烁明灭,像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他忽然笑了一声,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上辈子当社畜被绩效考核指标追着跑,这辈子当皇子被皇位追着跑,现在倒好——被‘神’追着跑?我就想晒个太阳打个盹,怎么就成了万民不敢睡觉的理由?”
林诗雅望着他泛红的眼尾,忽然伸手按住他后颈。
星髓的凉意顺着血脉蔓延开来,谭浩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可她能感觉到,在那片看似平静的识海里,有一团被压下去的火,正“噼啪”作响。
“今晚,服下双生引梦丹。”她取出玉瓶,说,“我要你自己看看,他们的‘期待’究竟是什么模样。”
月光爬上檐角时,谭浩捏着丹药的手还在颤抖。
林诗雅站在他身侧,星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别怕,我会用星轨锁住你的神魂。”
丹药入喉的瞬间,谭浩的意识像被扔进了沸水里。
他眼前先是一片混沌的金色雾气,接着“轰”的一声炸开——黄金王城悬浮在云海之上,城墙每块砖上都刻着歪歪扭扭的祷文:“九皇子一日不醒,万民不敢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