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律钟的轰鸣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这口悬于天外的巨钟此刻像发了疯，钟声一下快过心跳，一下慢如老叟喘气。
谭浩抬头皱眉，本能里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他能“看”到凡界的时间流速正在被撕扯。
东边某个村落的孩童在瞬间变白了头，又在下一秒缩回襁褓；西边的山谷里，炊烟凝在半空，成了永远散不去的雾。
“这哪是排班表，这是乱打卡。”谭浩咂嘴，伸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前世当社畜时最烦的就是考勤系统出bug，没想到穿越了还要管这个。
他随意抬手轻点虚空，像是在改一份错漏百出的报表，“统一调成标准工时。”
话音未落，他眼中的星河突然倒转。
一道无声的波纹从他指尖扩散，扫过整个天武大陆。
正在衰老的孩童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手里的糖葫芦还没化；停滞的炊烟“呼”地散向天空，惊飞了一群山雀；连深埋地底的沙漏都齐齐震颤，金砂重新开始流淌。
时漏鬼残存的意识在风中消散前，发出一声低叹：“大人……您改的不是时间……是‘时间该有的样子’。”
谭浩没听见这声叹息。
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昨夜在皇子殿煮火锅的画面突然变得模糊，仿佛被谁抹了层雾。
他摸出怀中那块芝麻饼——这是今早小厨房新做的，还带着烤焦的香气。
咬下一口时，麦香混着芝麻的油香在嘴里散开，这才勉强稳住了翻涌的意识。
“又饿了？”林诗雅看着他啃饼的模样，突然想起上个月在御花园，他也是这样蹲在桃树下，边啃糖糕边看蚂蚁搬家。
那时她觉得这皇子没个正经，此刻却眼眶发酸——原来最珍贵的，从来都是这些被她轻视的“没正经”。
“可能没睡饱。”谭浩含糊不清地说，随手把饼渣抹在袖口，“走了走了，回殿补觉。”他转身要走，却被林诗雅一把拽住袖子。
“等等。”她指着下方的残墟。
不知何时，昆仑绝顶的地缝里浮出一块石碑。
石面爬满星轨，那些纹路像活物般游移，最后定格成八个大字：“空位之帝，补天之钉”。
谭浩眯眼瞅了瞅，打了个哈欠：“谁刻的？字儿倒好看。”
林诗雅没说话。
她望着石碑上的字，又望向谭浩眉心的烙印，忽然想起天象录最新一页的星图——那个原本代表“变数”的灰点，此刻正绽放着比太阳更耀眼的金光。
山风再次卷起她的发梢时，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翻书声。
云无咎捏着《异常事件登记簿》的手顿住。
他翻到最新一页，上面赫然记着：“昆仑绝顶，时间乱流；静律钟错频，星碑现世；九皇子谭浩，目映星河。”墨迹未干，还带着淡淡的星屑味。
“有趣。”他轻笑一声，指尖划过“目映星河”四个字，“看来那位大人，终于要醒了。”
安眠庙的檐角铜铃突然轻响。
云无咎抬头望向东方，那里有片云霞正缓缓聚拢，像极了某种存在苏醒时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