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李大人,贾大人……”观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道士,须发皆白,此刻脸色煞白,声音发颤,“不知二位大人驾临,有失远迎……”
李守中翻身下马,也不多言,直接亮出搜查令:“本官奉命搜查静尘斋,闲杂人等退避!”
观主噗通跪倒在地:“大人,静尘斋乃是、乃是……”
“乃是什么?”李守中厉声道,“可是宫中哪位贵人打过招呼,不许人查?”
观主伏在地上,不敢答话,身子抖如筛糠。
贾琏冷眼旁观,心知这观主定然知道内情,只是不敢说。他也不多话,随李守中径直往观内走去。
静尘斋位于清虚观最深处的僻静院落,独门独户,院墙高耸。院门紧闭,上着铜锁。
“砸开!”李守中下令。
兵卒上前,几斧头劈开铜锁,踹开院门。
院中寂静无声,与前次贾琏来时并无二致。那几丛翠竹依旧青郁,石径依旧洁净,仿佛主人只是暂时外出。
“搜!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李守中一挥手,兵卒们如潮水般涌入各间屋子。
贾琏与李守中站在院中等待。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赵全匆匆从正屋走出,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匣:“大人,在密室中发现此物!”
李守中接过木匣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数十封信件。他抽出一封快速浏览,脸色越来越沉。
“好个玄玅真人!好个忠顺王!”李守中将信件递给贾琏,“世侄你看!”
贾琏接过细看,心中也是一惊。这些信件大多是忠顺王府与玄玅真人的往来书信,内容涉及丹药进献、金银酬谢,更有几封提到了“宫中贵人用药需谨慎”、“太后娘娘凤体”等语。虽然措辞隐晦,但明眼人一看便知,这玄玅真人炼制的丹药,竟有部分流入了宫中!
“这……”贾琏抬头看向李守中。
李守中面色铁青,将木匣重重合上:“此事比老夫预想的还要严重。赵全!”
“末将在!”
“将静尘斋所有物品封存,一纸一物都不许遗漏!观中所有道士,全部带回衙门问话!”李守中下令完毕,转向贾琏,压低声音,“世侄,此事牵涉宫闱,你我知道即可,切勿外传。待老夫整理好证据,面圣禀报。”
贾琏肃然点头:“贾某明白。”
搜查一直持续到午后。静尘斋中被搜出的物品装了整整三车,除了信件,还有大量炼丹器具、未用完的药材、数十瓶炼制好的各色丹药,以及一本记载着各种邪门丹方的密册。
回城的路上,李守中与贾琏并骑而行,两人都沉默不语。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超出了最初的预想。牵扯到宫中,便是天大的干系。
“世侄。”李守中忽然开口,“你府上那位中毒的侄媳,如今情况如何?”
贾琏叹了口气:“暂时稳住,但毒性已侵入脏腑,需一味‘赤阳参’为引方能根治。已派人去江南寻药,尚无消息。”
李守中沉吟道:“老夫与太医院院判有些交情,回头请他派个太医去瞧瞧,或许能有良方。”
“多谢老大人。”贾琏拱手谢过,心中却知秦可卿所中之毒非比寻常,寻常太医怕是束手无策。不过李守中有这份心,已是难得。
回到荣国府时,已是申时初刻。贾琏刚进二门,便见王熙凤带着平儿匆匆迎来。
“二爷,你可算回来了!”王熙凤脸上带着喜色,“江南那边有消息了!平儿派去的人回来了,带回了‘赤阳参’!”
贾琏闻言大喜:“当真?快拿来我看看!”
平儿连忙递上一个锦盒。贾琏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株人参,通体赤红如血,参须完整,散发着一股温热的气息。正是张友士所说的“赤阳参”!
“好!好!”贾琏连声道好,“张先生看过了吗?”
“看过了。”王熙凤笑道,“张先生说这正是他要的赤阳参,年份足,品相好。已经拿去配药了,说明日便可开始为可卿拔毒!”
贾琏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握着王熙凤的手道:“辛苦你了。有了这赤阳参,可卿的性命总算有救了。”
王熙凤却察觉他眉宇间仍有忧色,低声问道:“二爷,清虚观那边……可是不顺利?”
贾琏屏退左右,将李守中拉到一旁,将今日所见简要说了一遍,末了道:“……事情牵扯到宫中,李御史也十分慎重。恐怕接下来,朝中要有一番风波了。”
王熙凤听得心惊肉跳:“竟连宫里都……那咱们府上,会不会受牵连?”
贾琏摇头:“咱们是苦主,又有李御史作证,应当无碍。只是……”他顿了顿,“忠顺王府经此一事,必然怀恨在心。明面上他们不敢如何,但暗地里,怕是要使绊子。”
王熙凤咬牙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他!”
正说着,外头有小厮来报:“二爷,东府大老爷和政老爷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贾琏与王熙凤对视一眼,心知定是今日搜查清虚观的事传到了贾赦、贾政耳中。
“我去去就回。”贾琏对王熙凤道,“你去看看可卿那边药配得如何了,告诉大嫂子这个好消息,让她也宽宽心。”
“好。”王熙凤应下,目送贾琏离去,心中却是百感交集。这一日一夜,发生了太多事。妖道遁逃,邪丹缴获,忠顺王府卷入,宫中牵涉……如今好不容易寻到赤阳参,可卿有救,可朝堂上的风波,却才刚刚开始。
她深吸一口气,对平儿道:“走,咱们去东府。可卿若能过了这一关,便是天大的喜事。至于其他的……有二爷在,咱们只管把内宅守好便是。”
平儿点头,主仆二人往东府而去。夕阳西下,将荣宁二府的亭台楼阁染上一层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