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栓子的伙计领着崔老六穿过店铺后门,来到后院。这院子比从外面看着要大,堆着不少杂物和货箱,靠西墙有一排三间厢房,门窗紧闭。院中果然拴着两条半人高的黑狗,见到生人,立刻龇牙低吼起来,被栓子呵斥了两声才安静下来,但眼神依旧凶悍。
“就这些箱子,”栓子指着墙角几个贴着“山货”标签的木箱,“把里面的东西分门别类整理到那边架子上,小心些,别弄坏了。干完了到前面叫我。”交代完,栓子便转身回了前铺,似乎并不担心崔老六这个陌生人独自待在堆满货物的后院。
崔老六心知这是试探,也不着急,老老实实开始整理山货。他手脚麻利,分拣得又快又好,显然是熟手。干活的同时,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仔细留意着院中的动静。那两条黑狗一直盯着他,但并未再吠叫。西墙那排厢房始终静悄悄的,门窗紧闭,看不出端倪。
约莫干了半个多时辰,崔老六忽然听到其中一间厢房内传来极其轻微的、仿佛瓷器碰撞的“叮”的一声,若非他凝神细听,几乎要错过。紧接着,似乎有极淡的、混合着药味和某种焦糊气味的怪味从门缝窗隙中飘散出来,但很快又被风吹散。
丹房!崔老六心中笃定,那排厢房必有蹊跷,很可能就是秘密炼丹之所!但此时他无法靠近,只能将位置和细节牢牢记在心里。
又过了一阵,天色渐暗,前铺传来栓子的喊声:“喂,那个关外来的,干完了没?出来领工钱!”
崔老六连忙应了一声,将最后一点山货摆好,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快步走到前铺。掌柜的已经不在柜台后,只有栓子拿了二十个铜钱递给他:“给,你的工钱。掌柜的说你活儿干得还行,明天要是还缺人手,你再过来问问。”
崔老六接过铜钱,千恩万谢,又小心翼翼地问:“栓子哥,不知掌柜的贵姓?小老儿明日也好再来叨扰。”
“姓张。”栓子随口答道,显然没把他放在心上。
崔老六记下,又赔着笑脸道了谢,这才背着空了许多的褡裢,离开了张记杂货铺。走出巷口,他并未立刻回京郊的铺子,而是故意在附近转了几圈,确认无人跟踪后,才绕到事先与韩偃约定的城隍庙后墙根,用炭块在墙角画了一个不起眼的圆圈,中间点了一点——这是“已进入,有发现”的暗号。
当晚,韩偃便收到了手下传来的暗号信息,心中稍定。次日一早,他又得到监视点的回报:崔老六离开后不久,那辆熟悉的青篷小车再次于深夜抵达张记杂货铺后门,此番停留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离开。
“看来崔老六并未引起怀疑,对方仍在照常活动。”韩偃思忖着,立刻将情况禀报贾琏。
贾琏听罢,沉吟道:“让崔老六继续去,不必急着探查核心,先取得那掌柜和伙计的信任。若能留下做长期的帮工,甚至进入那排厢房,机会就大多了。告诉他,安全第一,宁可慢,不可冒进。”
韩偃领命,又通过秘密渠道将贾琏的指示传给了崔老六。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崔老六每日晌午过后便“准时”到张记杂货铺“找活儿干”。他干活勤快,手脚利落,话不多,给的工钱也从不计较,渐渐赢得了栓子等伙计的一点好感,连那张掌柜看他的眼神也不那么锐利了。崔老六有时帮着整理药材,有时搬运货物,对后院那排厢房始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和好奇,偶尔装作不经意地问一句“那屋里堆的啥?锁这么严实”,也被伙计以“掌柜的私人物品,不让动”搪塞过去。
直到第五日,转机出现了。这日下午,铺子里到了一批新货,是几大箱沉重的矿石和木炭。张掌柜看着那堆东西,又看了看店里仅有的两个伙计和正在帮忙整理货架的崔老六,皱了皱眉,对崔老六道:“老崔,你力气看来不小,帮着把这几箱东西搬到西边头那间空屋里去。小心点,别磕碰了。”
西边头那间?正是那排厢房最靠外的一间!崔老六心中一跳,面上却露出憨厚感激的笑容:“好嘞!掌柜的放心,小老儿一定小心!”
机会,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