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偃物色到合适的内应人选——前军医崔老六,并与之定下计策,由崔老六扮作关外来的落魄药材贩子,设法混入张记杂货铺探查。贾琏与王熙凤则在府中焦急等待消息,同时加强内宅防护,严防对手再次下手。
崔老六既已答应,便着手准备起来。他翻出箱底珍藏的几样关外药材:一包品相上乘的北地野山参,几束晾干的雪莲,还有一小罐珍贵的麝香。这些货色在京城虽不算绝顶稀罕,但也足够显出他是个懂行的老客。他又从旧衣箱里找出一身半新不旧的羊皮袄子,脚上换了双沾着泥渍的毡靴,脸上特意抹了些风霜之色,再戴顶破皮帽,对着铜镜一照,活脱脱一个常年奔波在外、近日走了背运的关外药商。
三日后,恰是张记杂货铺每月十五例行盘货、补充杂物的日子。崔老六背着一个沉甸甸的褡裢,踩着午后慵懒的日头,晃到了张记杂货铺门前。
铺子里果然比平日忙乱些,两个伙计正忙着清点货物,那干瘦的掌柜坐在柜台后打着算盘。见崔老六这身打扮进来,一个伙计停下手中的活,上下打量他一眼,语气不算热情:“这位客官,要买点什么?”
崔老六操着一口带些关外腔调的官话,赔着笑道:“小哥,不买东西,是……是想问问,贵店收不收药材?”说着,他将褡裢小心放在地上,解开系口,露出里面用油纸包好的野山参和雪莲。
那伙计瞥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但脸上仍淡淡的:“我们这是杂货铺,偶尔也收些山货药材,但要看成色。掌柜的,您瞧瞧?”他转头看向柜台后的掌柜。
干瘦掌柜停下拨算盘的手,抬起眼皮,目光如针般在崔老六身上和那褡裢上扫过,半晌才慢悠悠开口:“拿过来看看。”
崔老六忙不迭地将野山参和雪莲捧到柜台上。掌柜的拿起山参,凑到眼前仔细看了半晌,又嗅了嗅雪莲,这才微微颔首:“成色还过得去。关外来的?怎么跑到京城来出货了?”
崔老六闻言,脸上立刻堆起愁苦之色,叹道:“掌柜的好眼力!不瞒您说,小老儿本是关外绥芬河一带的药商,今年带着伙计贩了批药材入关,本想赚些辛苦钱,谁承想在直隶地界遇上了马匪,货被抢了大半,伙计也散了,就剩下这点压箱底的宝贝……流落到京城,盘缠用尽,连住店的钱都快没了,这才想着赶紧脱手,换点路费回乡。”他说得情真意切,眼眶都微微泛红,配合着他那风尘仆仆的模样,倒有七八分可信。
掌柜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掂量他话里的真假,又似乎在观察他的举止神态。崔老六心中打鼓,但面上依旧是一副走投无路的可怜相,甚至还适时地咳嗽了两声,显得更加落魄。
“你这点货,值不了太多银子。”掌柜的终于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十两,连褡裢一起留下,如何?”
崔老六心里暗骂这掌柜心黑,这包药材在市面上至少值三十两。但他此刻目的不在赚钱,立刻装作为难又急切的样子:“掌柜的,这……这也太少了点吧?小老儿回乡的路费……”
“就这个价。”掌柜的不容置疑,“要么拿走,要么去别家问问。”说罢,作势要继续拨算盘。
崔老六连忙摆手,一副咬牙忍痛的模样:“行行行,十两就十两!掌柜的,您行行好,能不能……再给小老儿找个临时的活计?打扫、搬运、看仓库都行!好歹让俺挣口饭吃,攒点盘缠……”他适时地提出要求,神情恳切而卑微。
掌柜的拨算盘的手顿了顿,再次抬眼打量崔老六,目光在他那双粗大、关节突出、带着老茧的手上停留了片刻——那是常年处理药材、捣药研磨留下的痕迹。“懂药材?”
“懂!懂!”崔老六连忙点头,“小老儿祖上就是做药材生意的,自个儿也采过药、炮制过药材,一般的活儿都能干!”
掌柜的沉吟片刻,对旁边一个伙计道:“栓子,带他去后院库房看看,帮着整理一下新到的几箱山货,管一顿晚饭,给二十个铜子。”他又对崔老六道,“就今天一下午,干完拿钱走人。”
“多谢掌柜!多谢掌柜!”崔老六连连作揖,心中却是暗喜,第一步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