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历,戊戌年,霜月初七。**”
“灰雾又浓了…灵田的腐坏在加速…钱管事今日又来催缴份额…可灵稻蔫得厉害…根须发黑…灵石粉快见底了…他娘的!这些蛀虫!克扣的份额都喂狗了吗?!……”
开篇就是浓得化不开的焦虑和愤怒。字里行间,一个在灰雾侵蚀和主家压榨下苦苦挣扎的底层灵植夫形象跃然纸上。
叶梦情快速翻动发脆的纸张。后面的记录更加凌乱,日期跳跃很大,显然记录者已无暇顾及格式。
“**…尝试用腐骨草灰混合沼泥…失败…稻苗枯死三成…该死!**”
“**…听老周头说村北坟岗的腐土有异…冒险取回…拌入少量灵石粉…效果…似乎有点?…稻叶黄斑蔓延慢了些?…不确定…再观察…**”
“**…钱家!畜生!今日竟派人强征走最后半袋灵石粉!说是抵债!抵他娘的债!这让我怎么活?!**” 这一页的字迹几乎是在咆哮,笔画歪斜扭曲,透出刻骨的恨意和无助。
“**…完了…全完了…灰雾草疯长…灵稻快被吸干了…只能用土法子…堆肥…腐叶…烂草根…还有什么?…还有什么能代替灵石粉?!**”
“**…绝望…**” 这两个字写得极重,几乎戳破了纸张。
“**…转机?!…等等!…那堆在仓房角落、沤了快半年的烂叶子!…昨天翻动时…那股灵力波动?!…微弱…但很纯正!…像…像被精炼过的土灵气?!**”
看到这里,叶梦情的心猛地一跳!她下意识地捏紧了纸页边缘,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盯着那几行字!
“**…试验!…必须试验!…取腐叶堆中层深褐色、近乎泥状的部分…碾碎…筛去粗梗…以晨露调和…等等…露水不够…井水?…不行…杂质太多…雨水!…对!收集未落地的雨水!…纯净…**”
“**…成了?!…老天开眼!…拌入处理过的腐叶泥…覆于稻根…一日夜!…仅一日夜!…根须…根须的白根长出来了!…虽然微弱…但它在吸收!…它在活!…**”
“**…奇迹!…无需灵石粉!…腐叶!雨水!…只要方法对!…腐叶…原来…大地枯荣…生死轮转…养分从未消失…只是转化…**” 这几行字迹虽然依旧潦草,却透着一股狂喜和近乎顿悟的激动,笔画都飞扬起来。
“**…暂命名:‘回春泥’…核心:充分腐熟的阔叶灵木落叶(枫槭类最佳)…雨水调和…覆土一寸…忌深埋…忌新鲜未腐…**”
“**…钱家耳目众多…此秘方…绝不可外泄!…藏好…待来日…**” 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后面是数页的空白。
叶梦情缓缓合上日志,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上那株简练的禾苗。胸膛里,一股滚烫的热流在激荡、冲撞!不是激动,而是一种强烈的共鸣和震撼!
灵石粉!修真界种植灵植最基础、也最昂贵的消耗品!是灵植夫赖以生存的命脉!而在这片被灰雾诅咒、资源贫瘠到令人绝望的土地上,一个卑微的灵植夫,在重重压榨和绝境之中,竟硬生生从最平凡、最不起眼的腐烂落叶里,榨取出了替代灵石粉的生命能量!
腐叶…雨水…转化…
她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叶家山后那广袤的原始森林。深秋时节,层层叠叠的落叶堆积如山,在雨雪冰霜中沉默地腐烂、分解,最终化作肥沃、黝黑、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腐殖土!那肥沃的黑土,是孕育万物生长的根基!这个道理,在凡俗的农耕中,是再朴素不过的常识!
然而在这修真镜像世界,在灵力至上的认知壁垒下,在灰雾侵蚀带来的恐慌中,人们似乎早已忘却了大地本身的力量,眼中只剩下那昂贵而稀少的灵石粉!李茂山,这个名叫李茂山的灵植夫,他用生命最后的挣扎和智慧,撞破了这层认知的壁垒,触摸到了那被遗忘的、属于大地的本源力量!
“腐叶…代替灵石粉…” 叶梦情低声重复着,声音带着一种发现宝藏般的灼热。这不仅仅是配方,这是一把钥匙!一把能打破资源枷锁、在这绝境中开辟生路的钥匙!
“妈妈?” 小凤看着母亲眼中骤然亮起的光芒,有些不解,但也被那股强烈的情绪感染。
“小宝,小凤,” 叶梦情抬起头,目光扫过两个孩子懵懂又带着期待的脸,最后落在林倾城憨厚却无比可靠的身影上,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有肥了!”
她的视线越过仓库破败的门框,投向外面浓雾弥漫、一片荒芜的废田。那十亩被钱家视为弃履、布满灰雾草和腐蚀板结硬土的贫瘠之地,此刻在她眼中,不再是绝望的象征。
有了这“回春泥”,有了这来自大地枯荣轮回的力量,那片废田,就是他们扎根于此、撬动一切的起点!
“傻儿,” 叶梦情站起身,将珍贵的日志小心地重新用残破的油布包裹好,贴身收藏,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天亮之前,我们得弄到足够的腐叶,还有…” 她的目光投向仓库外浓稠的夜色,“干净的雨水。”
林倾城用力点头,扛起了锄头,仿佛扛起的不是农具,而是一面开拓的旗帜。
仓库的阴影深处,塌陷口的方向,那股陈醋混合铁锈的腐朽气息似乎更浓了一丝。但此刻,叶梦情心中燃烧的火焰,远比那黑暗深处的阴冷更为炽热。种田的战争,才刚刚吹响冲锋的号角。而第一件武器,已紧握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