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明的破坏,并非亲手砸碎一切,而是引导他们互相猜忌,让他们在自己的战场上,用最熟悉的武器,将彼此伤得遍体鳞伤。
张大军的离开,像抽掉了“好味麻辣烫”最后一根看似稳固的肋骨。我顺理成章地站到了灶台前,手握漏勺,成为了这片小小疆域新的主宰——至少,是表面上的。但我深知,此刻绝不是展现我真正实力的时候。我必须将“味道的滑坡”这出戏,唱得逼真,唱得深入人心,唱到让李强和王姐将这口失败的苦果,心甘情愿地、怨毒地喂到对方嘴里。
我的策略,不再是制造物理上的“意外”,而是升级为更隐蔽、更恶毒的心理战和信息战。
我站在沸腾的汤锅前,动作依旧保持着一种“新手”的谨慎和略带生疏的流畅。我不会在味道上做任何明显的手脚,那太低级,容易引火烧身。我要做的,是在顾客心中,提前埋下“味道已变”的种子。
一位熟客,就是之前那位总爱挑刺的穿西装男士(他竟然还敢来,或许是出于某种猎奇心理),坐下后习惯性地喊道:“老规矩,中辣,多放点那个炸豌豆。”
我一边操作,一边用一种略带歉意、又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的语气,隔着操作台对他低声说:“先生您好,之前的张师傅最近家里有事不做了,现在由我暂时接手。火候和味道要是有拿捏不准的地方,您多包涵,也欢迎您多提意见。”
这话听起来谦卑、诚恳,毫无破绽。但核心信息已经传递出去:换厨师了。
西装男士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没说什么。但当他那碗麻辣烫端上去后,我注意到他吃的第一口,咀嚼得格外缓慢和仔细,眉头微微拧着,仿佛在努力分辨着什么。心理暗示已经开始起作用——当他预先被告知“味道可能不同”时,任何细微的差异(甚至可能根本不存在)都会被他的味蕾和大脑放大、确认。
另一个常来的学生模样的女孩点餐时,我如法炮制,低声加了句:“同学,今天这锅汤是王姐(老板娘)早上新调的底,可能和以前张师傅的有点不一样,您试试看合不合口味。”
我将“味道变化”的责任,巧妙地引向了“王姐新调的底”。这既符合逻辑(厨师换了,汤底配方可能微调),又为后续在李强面前“转达”顾客反馈时,提供了天然的弹药。
果然,那女孩吃完后,表情有些微妙。结账时,李强正好在前台。我“恰好”在旁边整理东西,听到女孩犹豫了一下,还是对李强说:“老板,感觉今天的汤……好像比之前咸了一点?”
李强脸上挤出的笑容瞬间僵硬。
这只是开始。我更狠毒的手段,在于充当那个“忠实”的传声筒,并且,是一个懂得“加工”的传声筒。
当店里没有其他顾客,只有李强和王姐分别在前后场时,我的“工作”就开始了。
我会走到在后厨清点所剩无几的食材的王姐身边,一边帮她整理,一边用一种忧心忡忡的语气说:“王姐,刚才那桌客人(指的是西装男士)结账时偷偷跟我说,觉得现在的味道没以前张哥在的时候那么‘香’了,说汤头好像少了点层次感。” 我刻意用了“香”和“层次感”这种比较虚,但又听起来很专业的词,让王姐无法具体反驳,只能感到一种被否定的憋闷。
然后,过一会儿,我又会溜达到在前台对着空荡荡的座位发愁的李强旁边,一边擦拭台面,一边“无意”中提起:“强哥,唉,刚才有几个学生说,感觉现在的麻辣烫吃起来‘水垮垮’的,不如以前味道‘扎实’。他们说……好像是汤底的问题?” 我再次将矛头指向了“汤底”,并且用了“水垮垮”这种极具贬低意味的词汇。
我从不添油加醋得过于明显,只是“如实”转达,但我会筛选信息,只传递负面评价,并且将模糊的指责,精准地引导向对方负责的领域——王姐负责熬汤底和部分食材准备,李强负责总体运营和采购(食材品质关乎“扎实”感)。
起初,李强和王姐还只是各自生闷气。但负面评价经由我不断“转达”,开始积累。
“好几个老客都这么说了!”王姐终于忍不住,在一次备料时对着李强抱怨,“肯定是你的问题!贪便宜进的这批骨头和香料,质量就是不行!熬出来的汤能好喝才怪!”
李强立刻炸了:“放屁!以前大军在的时候用的不是一样的料?怎么没听人说?我看就是你手艺不行!熬个汤都熬不明白!还层次感?你能分清盐和糖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