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实在按捺不住好奇,问他:“卧…赵先生,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抓锦鲤姑娘?她一个女孩子…”
赵七棋沉默了很久,昏暗的光线下,他的侧脸显得格外深邃。
他看向隔壁笼子里蜷缩着睡去的妻子,眼中满是痛楚。
“为了‘狱主’。”
他声音很低,几乎像耳语。
“狱主?”
我一愣,随即猛地想起我口袋里的那个“样本”。难道…
“他们叫她,‘钥匙’。”
赵七棋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或者说,是‘燃料’。孙告,或者说他背后的白面具,认为锦鲤特殊的体质或者…灵魂,能够更好地唤醒、或者说,‘喂养’那个名为‘狱主’的怪物。”
我如遭雷击,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口袋。
那里,“样本”,不,“狱主”,正散发着微弱的冰凉搏动。
喂养…狱主?
用孙锦鲤?
所以,我日夜守护的,竟然是一个需要以活人为食的怪物?
那声“爸爸”,难道是因为我离得近,它把我当成了…饲养员?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看着隔壁笼子里那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又感受着口袋里那冰冷的、与我性命交缠的“存在”,一时间,胃里翻江倒海。
我到底…在守护一个什么东西?
而赵七棋,他知道“狱主”就在我身上吗?
他看我的眼神,那平静之下,是否也隐藏着看穿一切的悲悯…或者,是别的什么?
黑暗依旧浓重,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开始不一样了。
命运的齿轮,似乎在我这片小小的、被遗忘的角落里,发出了令人不安的、缓慢而坚定的…咔哒声。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我只知道,我,李伟,这个被遗忘的保安,似乎被卷入了远比丧尸和饥饿更可怕的旋涡中心。
而口袋里的那份冰凉,此刻感觉重若千钧。
黑暗吃掉了光,也吃掉了时间。
我靠在冰冷的、泛着潮气的管道壁上,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是机械运转还是丧尸嘶吼的沉闷回响。
手指,不由自主地,又一次隔着粗糙的布料,按在了胸口那个贴身口袋上。
冰凉。
微弱的搏动。像一颗沉睡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心脏。
“狱主”。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意识里,滋滋作响。
赵七棋,我的“卧龙先生”,用他那平静到令人心慌的语气,把这烙铁摁在了我混沌已久的认知上。
喂养…用孙锦鲤那样的活人?
用那个眼睛像清泉一样,即使在笼子里也带着倔强的女孩?
胃里一阵翻搅,嘴里泛起一股酸涩的苦味。
我想起了王胖子,想起了大学宿舍里弥漫的泡面味和键盘的敲击声,想起了阳光下他咧着嘴递过来的那瓶冰镇汽水。
然后画面猛地切换,是他被扑倒时,脸上瞬间失去所有生气的麻木,和那双迅速被浑浊苍白覆盖的眼睛。
人,不该那样死去。
更不该,被当做…饲料。
可我现在在做什么?
我日夜守护着的,贴肉藏着的,难道就是一个以人为食的怪物的…幼体?
或者核心?
那声“爸爸”,不是依赖,不是亲昵,而是…认主?
还是标记食物?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来,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守护的,不是生的希望,而是一个更深的、更绝望的地狱入口?
我猛地蜷缩起来,额头抵在冰冷的膝盖上,试图用这种徒劳的方式获取一点可怜的安全感。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我可能真的会疯掉。
巡逻的时间到了。
我僵硬地站起身,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拿起靠在墙边那根磨得光滑的、曾经用来撬门的金属棍——这是我唯一的“武器”,走出了我藏身的这个废弃设备间。
通道里的应急灯一如既往地昏暗,像垂死病人喘息的眼睛。
空气里混杂的气味永恒不变:消毒水试图掩盖一切,但铁锈、机油、还有那若有若无、却始终萦绕不散的腐败甜腥味,总是顽固地钻出来,提醒你身在何处。
“核心”三区,在我眼里,早已不是一个研究机构,而是一个巨大、精密、却早已偏离初衷的活体坟墓。
我们这些还在喘气的,不过是墓穴里偶尔翻个身的蛆虫。
我沿着固定路线走着,脚步沉重。
经过那些曾经熟悉的实验室门口,透过强化玻璃上破裂的缝隙或者污渍,能看到里面一片狼藉,破碎的仪器,干涸的、颜色可疑的污迹,有时甚至能看到一两只被锁在里面、不断撞击着门窗的“白尸”。
它们穿着破烂的研究服,曾经或许是某个领域的精英,现在只剩下最原始的攻击本能。
麻木。
我对自己说。像以前一样麻木就好。
看见,当做没看见。知道,当做不知道。
活着,仅仅是呼吸。
可今天,我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