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九龄的脑海里第一时间就跳出了李丰衣的名字。
这位周学政的高足,才华横溢,或许真能写出那石破天惊的诗句!
但念头刚起,又被另一个心思压下——他得先给自家女婿李青霄一个表现的机会。
他捻着胡须,沉吟片刻,对身旁的亲随潘骁低声道:
“你速速回城一趟,先问问青霄能否写出此等醒世之诗……若他一时无有佳句,再……再去寻李文甫。”
潘骁正要躬身领命——
“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房九龄循声抬头望去。
只见一匹非凡的鹿蜀宝马,正踏着黄尘疾驰而来!
马背上,那身姿挺拔、腰悬黑刀的俊朗青年,不是李丰衣又是谁?!
李丰衣显然也看到了村口的人群和巡抚的仪仗,在距离人群五六丈处猛地一勒缰绳。
“吁——!”
胖虎长嘶一声,前蹄腾空,稳稳钉在地上,激起一小片烟尘。
李丰衣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房九龄面前,拱手行礼:
“巡抚大人!您在此处是……?”
他目光敏锐地扫过神情复杂的巡抚,扫过台前堆积的地契文书,再扫过台下那群衣衫褴褛的村民……
房九龄一把抓住李丰衣的手臂,脸上堆满了热切笑容:
“李文甫!你来得正是时候!真是天助我也!”
他语速极快,三言两语便将村民因长期压迫而恐惧麻木、不敢领取地契的困境道出。
末了重重叹息,声音带着痛惜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本官正欲差遣潘骁入城寻你,万没想到你竟来得如此巧妙!
文甫,此情此景,非大才不能唤醒民心啊!可能……作一首?”
写诗?
李丰衣的目光再次投向台下——
干瘦的母亲怀中、因长期饥饿而肿胀着肚子的孩童......
拄着破木棍,眼神暗淡无光的枯槁的老人......
还提着锄头,却畏畏缩缩的中年汉子......
无数双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地契,却畏之如虎……
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无需酝酿,无需雕琢,几乎是本能地,一首带着无尽悲悯的诗句,从他胸腔中喷薄而出!
“笔墨!” 李丰衣的声音斩钉截铁!
房九龄精神一振,大手一挥:“快!取笔墨来!”
潘骁早已心领神会,飞快地捧上蘸饱浓墨的狼毫笔和一叠厚实的告示白纸。
李丰衣接过笔,深吸一口气后,提笔下落,伴随着清朗的声音,响彻在清源村的上空: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今朝分田地,尔等何踟蹰?
莫道权贵恶,自有英雄诛!
草芥肝胆在,齐力换新天!”
伴随着他每一个字铿锵有力地吟诵,饱含浓墨的狼毫在雪白的纸面上疾速游走!
诗句如同带着千钧之力,烙印在纸上,更烙印在现场每个人的心头!
字字如锤,句句如刀!
没有华丽辞藻,却比任何刀剑更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