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把地狱厨房的影子拽得老长,托雷斯特和戴夫刚踏过街区边界,一股混杂着馊垃圾桶味、油炸焦糊气与廉价威士忌酸腐味的浊浪,就顺着狭窄街巷撞进鼻腔,黏腻得像抹了层油,连呼吸都得憋着劲儿。
老旧公寓楼的墙面褪成了锈铁色,斑驳的墙皮卷着边往下掉,露出发黑的砖缝,像老人皲裂的皮肤。
墙面上爬满涂鸦,歪歪扭扭的骷髅头旁插着匕首,红漆潦草涂就的讨债恐吓语,在昏暗中活像未干的血渍。
黏着油污的塑料袋挂在生锈铁栏杆上,被风刮得哗哗响,底下的排水沟堵着烂菜叶和破针头,污水漫出来积成黑褐色水洼,踩上去“吱呀”一声,溅起的脏沫子粘在裤脚,甩都甩不掉。
街角的路灯断了半截,耷拉的电线偶尔冒个电火花,把暗处蜷缩的人影照得一闪。
瘾君子怀里搂着破毛毯,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墙皮,眼神涣散得像蒙了层灰。
不远处的便利店卷闸门拉了一半,老板扒着门缝瞥见托雷斯特这张“凶脸”,赶紧“哗啦”一声关得更紧,连收银机的叮咚声都压得低不可闻。
“叮铃——”
自行车铃划破死寂,却是两个穿连帽衫的小子抢了外卖员的餐盒,踩着车往巷子里窜。
外卖员在后面追骂,声音越跑越弱,谁都知道,进了地狱厨房纵横交错的窄巷,丢了的东西就跟泼出去的水,别想再找回来。
墙根的流浪猫被惊得窜起,撞翻了堆在那儿的啤酒瓶。
玻璃破碎的脆响里,混着远处酒吧的醉汉嘶吼,还有一声轻得像喷嚏的枪响。
没人抬头张望,这里的人早就习惯了把危险当背景音。
戴夫穿着海扁王制服,后背背着两根橡胶棍,下意识往托雷斯特身后缩了缩。
他看见墙面上嵌着铜屑的弹孔,旁边的消防栓被撞得歪歪扭扭,贴着的寻人启事早被雨水泡得模糊,只剩个女孩的眼睛,在昏暗里像块褪色的玻璃,透着说不出的怅然。
托雷斯特啐了口唾沫,红领带被风刮得贴在脖子上,毫不在意。
他指着前方更暗的巷子,那儿连一丝光都透不进去,只听见垃圾桶被翻找的窸窣声:“瞧见没?这地方的老鼠都敢抢猫的食,那瞎子能在这儿扎下根,绝对是块硬骨头。”
他叼着烟,烟圈在昏暗中飘出半尺就被风打散,瞥见戴夫攥着橡胶棍的手直冒汗,忍不住嗤笑:“攥那么紧干嘛?棍是打人的,不是攥出水的。”
戴夫缩了缩脖子,没动手时还是那个背着书包的内向少年,眼神躲闪,连流浪猫都敢蹭他裤腿,活脱脱一副“好欺负”的模样。
“我、我怕打不准……”他喏喏道,棍梢在地上戳出一个个小坑。
“怕个屁!”托雷斯特弹掉烟灰,抬脚踹了踹旁边的垃圾桶,“待会儿来的杂碎,比这桶还抗揍。记住,手腕发力,不是胳膊·一秒三棍,先打腿、再打嘴、最后打头!”
他瞪了戴夫一眼,“练了这么久,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以后出去别说你是梁山的,丢不起那人!”
话音刚落,巷口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三个染着绿毛的混混勾肩搭背走来,看见戴夫手里的棍子,顿时笑出了声:“哪儿来的毛头小子,穿得花里胡哨学人家当英雄?”
海扁王的名头在曼哈顿、布鲁克林还算响亮,可在地狱厨房,不值一提。
领头的混混伸手就去抢戴夫的书包,戴夫下意识往后躲,后背“咚”地撞在墙上。
下一秒,他眼里的怯懦突然被亢奋取代,瞳孔发亮,呼吸都急促起来。
“就是现在!”托雷斯特喊了一声。
戴夫猛地抬手,两根棍子如残影般挥出“啪!”一棍砸在领头混混的胳膊上,“咚!”又一棍敲中膝盖弯,不等对方弯腰,第三棍已经精准戳在后腰。
“一秒三棍!”
戴夫自己都喊出声,脸颊涨得通红,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棍子又抡了起来,专挑肉多的地方打,疼得混混们嗷嗷直叫。
“哎哟!这小子疯了!”
一个混混想掏腰里的弹簧刀,刚摸出来就被戴夫一棍敲在手腕,刀“当啷”掉在地上。另一个混混从背后扑来,戴夫没回头,反手一棍砸在他下巴上,对方捂着嘴后退,嘴角立刻渗了血。
最惨的还是领头的,被戴夫追着打,膝盖、胳膊、后腰全挨了棍,最后一屁股坐在污水洼里,疼得直抽抽。
托雷斯特靠在墙上看得乐呵,烟抽得只剩烟蒂:“不错不错,都学会随机应变了!就是力道差了点。下次往肋下敲,保证他哭着喊妈!”
戴夫停下手,胸口起伏,脸上还带着未褪的亢奋,可看着混混们的惨状,又有点手足无措:“我、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重个屁,他们抢东西的时候可没手软。”托雷斯特踩灭烟蒂,刚要再说,突然瞥向斜前方的屋顶。
那里的阴影比别处更浓,隐约有衣料摩擦的轻响,像夜行的猫踩过瓦片。
他嘴角勾起笑,对着戴夫扬下巴:“走,换个巷子,试试能不能突破‘一秒三棍’的纪录。”
两人刚走,屋顶的阴影里走出一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