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泽仔细看着吴阿衡:
青衫浆洗得发白起球,边角撕裂处露出发黄棉絮。发如蓬草黏结尘垢,胡茬参差如乱棘,眼神浑噩似蒙霜。清瘦了许多,脸色饱经沧桑,不忍直视。
“吴总兵,你这……你怎么……”
“张总督,总兵这称呼可万万使不得。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吴总兵?只有吴阿衡。”
“快,里面请。”
“不了,就过来说两句话,马上就走。”吴阿衡自卑的看了看身上破旧衣衫,又看了看英国公府的高大房舍,不曾向前走一步。
“张总督,是这样的,昨日碰巧遇到令尊,令尊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你,我已经死在建奴手里。现在过年了,我应该来看望你。”
“嘿,这个老张……”张世泽话没说完,吴阿衡赶紧打断。
“张总督,令尊说的是,当初如果没有你抓住多尔衮将我换回来,我真的已经死在建奴手里。那什么,略备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张总督别嫌弃。”吴阿衡说完,径直转身离去。
“吴总兵,这个拿着。”看着吴阿衡单薄的背影,张世泽掏出一张一千两银票追上去。
“张总督,这万万使不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是来看望你,如何能要你的钱财?”吴阿衡说完,快速跑开。
看着吴阿衡落魄的身影,纵然冰天雪地,张世泽依旧眼角出汗。
谁能想到这个落魄的男人竟然是当年叱咤风云,让建奴闻风丧胆的大明边境战神?!
面对建奴的金戈铁马,吴阿衡不曾低头。被建奴俘虏,饱经折磨,亦不曾低头。所有的事都硬着头皮扛下来,腰杆笔直。
回来后,面对生活,面对自己人,却无论如何也扛不住。纵然腰杆再硬,纵然再有骨气,可生活依旧能磨平棱角。让吴阿衡卑躬屈膝,低头苟延残喘。
此等有功之臣,竟然落得如此田地?!
想着吴阿衡不要这钱,张世泽跟着吴阿衡背影追上去,把送钱给吴阿衡家人,
一刻钟后,吴阿衡停在一处低矮的小房子前。小房子前后左右都是高宅大院,只有一条巷道可以进出,漏风漏雨,就是不漏光。
寒冬腊月天,西北风呜呜的吹。这种巷口的小房子本来就是大户人家的柴房,或者喂猪的猪圈,穿堂风更是刺骨。
吴阿衡刚到门前,一身形单薄的妇人迎了出来。
“老爷,张总督收下我们的礼品了吗?”
“妇人之见,你以为张总督是什么人?别看他年轻,那可是英雄出少年,很是给我面子。还请我吃饭来着,松鹤楼的席面,最后还送了我一千两银子。”
“阿衡,这钱咱们可不能要。”听到吴阿衡这话,一白花苍苍老太太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张总督有恩于我们,我们家没有值钱的东西送给人家,已经对不住人家,可万万不能要人家钱财。”
“娘,孩儿哪里会要这钱?”
“没要就好,快来吃饭。”
“奶奶,爹,吃饭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端着一大碗窝窝头从旁边一个棚子里走出来。
小姑娘话音刚落,五个年纪更小的孩子纷纷抱着窝窝头就啃。
看到这一幕,张世泽快速走过去,手里紧握一千两银票。
可想着刚刚吴阿衡和他老娘的对话,张世泽又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