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清晨的空气里,悬浮着一种蓄势待发的静谧。清绾比往常更早一些踏入办公室,窗外天际线刚刚泛起鱼肚白。她今天选了一套烟灰色的西装套裙,剪裁更为利落,颜色沉静中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昨夜父亲的话和那幅山水画的清雅意趣,似乎被她巧妙地内化,转化为今日面对谈判时,一种更为深邃沉着的底气。
办公室内,灯光已经亮起。武朝阳比她到得更早,正站在一块可移动的白板前,上面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箭头和图表,全是关于“启晟资本”及其cEo李维明的关键信息、我方核心诉求与底线、以及预设的多种谈判推演路径。他甚至用不同颜色的记号笔标注了“李维明可能的情感触发点”、“我方让步阶梯”和“绝对雷区”。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手里还拿着记号笔。晨光与灯光交织在他脸上,映出他眼中冷静而专注的神采。“早,宝宝。”他的问候一如往常,但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略长了些,像是在评估她今日的“战袍”与状态。
“早。”清绾将包递给他,径直走到白板前,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推演。有些路径旁打了勾,有些划了问号,还有一些被直接划掉。“都推演过了?”
“第三、第七路径风险过高,与我们的长期战略有潜在冲突,建议放弃。第五路径看似温和,但容易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武朝阳走到她身边,用笔尖点着相应的位置,“我倾向于第一和第四路径的结合变体,前期示弱,引导对方暴露真实意图,在中段切入我们的核心条款,利用他‘重技巧轻实质’的习惯,打一个心理差。”
清绾微微颔首,手指无意识地在白板边缘敲击着,这是她深度思考时的习惯。“他那个‘纪念钢笔’的梗,你准备怎么用?”
武朝阳转身从自己桌上拿起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支造型古典、笔身镶嵌着暗纹玳瑁的钢笔,在灯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同品牌,1912年限量复刻款,存世极少。资料显示,李维明那支是1990年代的商业款。”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精准打击的自信,“会在茶艺师展示松涛阁收藏的文房四宝时,‘偶然’被发现并讨论。话题由我引导,你只需适时表现出一点对老物件的欣赏即可。”
清绾看着他手中那支笔,再抬眼看他冷静筹划的模样,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这就是武朝阳,总能找到最巧妙、最不着痕迹的切入点。“心理铺垫,不错。”她评价道,目光重新回到白板上,“不过,李维明不是傻瓜,这些小伎俩他未必看不穿,关键在于后续实质性条款的博弈。”
“所以核心还是这里,”武朝阳的笔尖落在白板中央几个加粗的关键词上,“技术交叉授权的范围,未来利润分成公式的基数定义,以及……最关键的,数据底库的访问权限与安全隔离条款。”他的眼神变得极其锐利,“这三条,寸步不能让。其他领域,可以适当给予一些表面上的‘甜头’,比如联合品牌宣传的排位,或者非核心市场的优先代理权。”
两人就着晨光和白板,又将几个关键节点的应对话术和表情管理快速过了一遍。清绾偶尔提出更刁钻的假设,武朝阳则迅速给出基于对方行为模式的应对策略。他们的思维在攻防之间高速碰撞、契合,如同最精密的齿轮相互咬合驱动。
上午的时间在最后的紧张准备中流逝。清绾处理了几件必须她签字的紧急文件,武朝阳则最后确认了云顶会所的一切安排,并再次核对了带去的所有文件副本。
午饭后,出发前,清绾站在办公室的落地镜前,最后整理了一下衣领和头发。镜中的女人,容颜精致,眼神沉静而锐利,周身散发着久经沙场的统帅气场。
武朝阳拿着她的外套和公文包走过来,站在她身后。镜中映出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他略高一些,身形挺拔,姿态是保护也是支撑。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镜中的她。
清绾从镜中对上他的目光。没有多余的话语,她微微偏了下头。武朝阳便上前一步,将那件裁剪精良的薄呢外套披在她肩上,动作轻柔而熟练。
“准备好了吗,宝宝?”他低声问,声音就在她耳畔。
清绾对着镜子,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所有杂念与情绪都被收敛,只剩下纯粹的目标感。她转身,面向他,眼神清澈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