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生死一课(1 / 2)

母亲在电话里的声音带着哽咽,像被秋雨打湿的棉絮,沉重而潮湿。“你表姨……昨天夜里,走了。心肌梗塞,太快了……”昭阳握着手机,站在傍晚渐暗的客厅里,一时有些茫然。表姨?是那个总爱塞给她甜甜的柿饼,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嗓门洪亮的表姨?

记忆的闸门打开,童年的片段涌来:暑假在乡下,表姨用井水镇西瓜,那清甜的凉意;她纳的千层底布鞋,穿在脚上柔软又踏实;还有她絮絮叨叨关心自己学习成绩的温暖……画面鲜活,而人,已不在。

一种混杂着悲伤、愕然与虚幻感的情绪笼罩了她。死亡,这个她曾在书本上读过、在新闻里见过的词语,第一次以如此具体、如此贴近的方式,敲响了她的心门。

葬礼在一个阴沉的上午举行。

殡仪馆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花香混合的奇异气味,低沉哀乐循环播放,像无形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前来吊唁的人们,穿着深色衣服,脸上带着或真或假的悲戚,低声交谈,叹息。表姨的遗照挂在灵堂中央,依旧是那张慈祥的笑脸,此刻却凝固成了黑白。

昭阳站在人群中,看着棺木里经过化妆、仿佛沉睡的表姨。那张熟悉的脸,失去了生命的红润与弹性,呈现出一种蜡像般的僵硬与疏离。这就是死亡的样貌吗?带走温度,带走表情,带走一切生动的可能,只留下一具即将化为尘土的躯壳。

她没有像一些亲戚那样嚎啕大哭,也没有刻意表现出过度的悲伤。她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个专注的学生,开始上一堂名为“生死”的必修课。

她观察着哭泣的亲人,他们脸上真实的痛楚,那是对永诀的不舍与无力。

她观察着仪式的流程,那些固定的环节,像是在尽力为这不可控的终结,赋予一丝秩序与慰藉。

她观察着自己的内心,那份悲伤底下,更深处涌动着的,是对生命有限性的强烈震撼。

原来,死亡离我们如此之近。它不是遥远的传说,而是每个生命终将抵达的、确凿无疑的终点。表姨的一生,从呱呱坠地到此刻长眠,仿佛只是弹指一挥间。那么自己呢?这看似漫长的数十年,在死亡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这个认知,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她以往对“未来”的某种漫不经心。她总觉得自己还有大把时间,可以慢慢规划,可以等待“合适的时机”,可以拖延一些真正重要的事情。

但在死亡的绝对界限映照下,这种拖延显得如此虚妄。

如果生命有限,且期限未知,我该如何度过?

是否还要将能量耗费在无谓的焦虑、懊悔与等待中?

是否还要为了迎合他人、维持虚假形象而消耗自己?

那些真正让我感到充实、喜悦、有意义的事情,我还在等什么?

这些问题,在哀乐的背景音中,异常清晰地在她心中回响。

葬礼结束,人群散去。昭阳没有立刻离开,她独自站在略显空荡的殡仪馆门外。天空依然阴沉,风带着凉意。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残留的香烛气息混合着泥土的味道。

很奇怪,极致的悲伤与对终结的思考,并未将她推向绝望的深渊。反而,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与力量,从心底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