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脆弱与坚韧,总是在病榻前展现得最为分明。当昭阳亲手为外婆擦拭额头的汗水时,她忽然懂得——所谓修行,不过是在无常中学会珍惜,在侍奉中体认爱的本质。
一场秋雨一场寒。几场连绵的冷雨过后,山村的温度骤降。外婆终究是没扛住这突然的寒凉,病倒了。
起初只是几声咳嗽,老人家并没在意,依旧早起操持。直到那天傍晚,昭阳发现外婆烧火时,手抖得连火柴都划不着,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她伸手一探,额头滚烫。
“外婆!”昭阳的心猛地一紧,那种熟悉的、面对突发状况的慌乱感瞬间袭来。在城市里,她会立刻想到去医院,挂号,验血,吃药。可在这里……
她强自镇定,扶着外婆躺回床上。外婆的身体轻飘飘的,像一片秋天枯萎的叶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这个认知让昭阳的心又是一阵刺痛。
“没事……一点风寒,睡一觉……发发汗就好了。”外婆的声音虚弱,却还在安慰她。
昭阳翻箱倒柜,找出外婆常备的、用草纸包着的几味草药。她记得小时候自己发烧,外婆就是这样熬给她喝的。她生起灶火,照着模糊的记忆,将草药放入陶罐,加上清水,守在旁边小心地看着火候。
药熬好了,黑褐色的汤汁散发着苦涩的气味。她小心地吹凉,一勺一勺喂给外婆。外婆吞咽得很慢,每喝一口都微微蹙眉,却还是尽力配合着。
夜里,外婆的咳嗽加剧了,一声接一声,沉闷而费力,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发烧也反复起来,浑身滚烫,偶尔还会因为寒冷而微微颤抖。
昭阳彻底没了睡意。她打来温水,浸湿毛巾,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外婆的额头、脖颈、手心脚心,试图用物理方式帮她降温。水凉了,就去换一盆;毛巾热了,就重新浸湿。
黑暗中,只有外婆粗重的呼吸声、断续的咳嗽声,以及她换水时轻微的水声。窗外是寂静的山村夜晚,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在这重复的、单调的照料中,昭阳的心,却奇异地从最初的慌乱,逐渐沉淀下来。
她看着外婆在病痛中蹙紧的眉头,看着那曾经能稳稳握住锄头、如今却无力搭在被子上的、布满老年斑的手,一种从未有过的、关于“无常”的恐惧,真切地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