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天才还这么谦虚!”校长满意地笑了,转向镜头,“这就是我们农村娃的志气!肯吃苦,肯用功!”
“做题家!”旁边一个干部笑着附和,“咱们昭阳,就是会做题!”
“小镇做题家”,这个标签,伴随着闪光灯和赞誉,被不由分说地贴在了她的身上。
邻居们送来了一些鸡蛋、蔬菜,说着恭维的话。曾经嘲笑过她的铁蛋娘,也讪讪地拿来几个自家种的桃子。
“昭阳以后出息了,可别忘了咱们村子啊!”
“就是,以后就是城里人了!”
昭阳被簇拥在中间,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看着外婆脸上那混合着骄傲与更深忧虑的神情,看着舅妈前所未有的热情,看着村民们羡慕的眼神……
她心里没有太多的喜悦,只有一种巨大的、荒谬的疏离感。
这些人,和当初说“丫头片子读书无用”的是同一批人。这个家,和那个她写下“一定要离开”的,是同一个家。
仅仅因为一张成绩单,一切仿佛都不同了。
可她知道,什么都没变。外婆的背依旧佝偻,舅妈的热情底下依旧藏着算计,这个家依旧贫穷。变的,只是她头上多了一个叫做“天才”、叫做“小镇做题家”的虚幻光环。
陈老师也来了,她站在人群后面,静静地看着昭阳,目光里有欣慰,更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复杂。
人群渐渐散去,院子里恢复了暂时的宁静。昭阳手里拿着校长亲自送来的录取通知书,红色的封面,烫金的字,沉甸甸的。
舅妈凑过来,摸着通知书光滑的封面,啧啧称赞:“这可是省重点!以后毕业了,肯定能分配个好工作,赚大钱!”她看向昭阳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对“投资回报”的期待。
外婆走过来,没有看通知书,只是看着昭阳,昏黄的眼睛里情绪翻涌,最后只化作一句:“去了城里……好好照顾自己。”
昭阳低下头,看着通知书上“清河市第一中学”那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逃离的种子,终于破土,长出了第一片稚嫩的叶子。她成功了,她赢得了离开这张船票。
“天才”的称号如此轻盈,却承载着一个孩子用无数个沉默的夜晚堆砌起的沉重。当命运第一次向你露出微笑时,你才发现,那笑容背后藏着更复杂的考题。
她将走向一个更广阔,却也注定更陌生的世界。那个被光环突然笼罩的“小镇做题家”,在即将到来的、完全不同的环境里,是会被这突如其来的“成功”捧杀,还是能守住本心,继续用她唯一熟悉的“做题”方式,在那片新天地里,蹚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清河市的天空,会比这里更蓝吗?